盛家六姑娘明兰的及笄礼,虽不如长柏大婚那般隆重,却也办得十分体面。宾客多是盛家亲友、通家之好以及一些与盛紘交好的同僚家眷。
明兰穿着一身崭新的浅碧色襦裙,长发披散,静立堂中,等待着仪式的开始。老太太作为正宾,王若弗作为主人,皆是一脸庄重。海朝云作为新过门的嫂嫂,也在一旁观礼,神色温婉。
然而,在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中,暗流已然涌动。
仪式开始前,小桃悄悄凑到明兰耳边,低声道:“姑娘,我刚才看见周雪娘鬼鬼祟祟地从后角门出去了,手里好像还拿着个小包袱,神色慌张得很。”
明兰眸光微闪,周雪娘?林噙霜身边那个最得力的婆子?她不是应该被看管在林栖阁吗?此刻溜出去,定有蹊跷!但及笄礼在即,宾客盈门,此刻发作,只会让盛家颜面扫地,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知道了,不必声张,派人悄悄跟着,看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明兰低声吩咐,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小桃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及笄礼正式开始。赞者唱礼,明兰依次跪拜、聆训、加笄……动作优雅,仪态端庄,引得不少夫人暗暗点头。
“盛家这位六姑娘,瞧着真是沉静稳重。”
“是啊,气度不凡,听说还很得老太太欢心。”
正当仪式顺利进行,即将礼成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康姨母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裙,摇着团扇,笑着对王若弗道:“妹妹,要我说啊,你们家明兰真是个有福气的。这及笄礼办得这般体面,可见你们是多看重她。只是……”她话锋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明兰,“我听说前些日子,明兰在马球会上可是大出风头呢,跟荣家那位……过往甚密?不是姨母多嘴,这姑娘家,还是贞静贤淑些好,少跟那些名声有碍的人来往,免得带累了自家名声。”
这话一出,堂内顿时一静!康姨母这话,明着是关心,暗里却是在指责明兰行为不端,与“名声有碍”的荣飞燕交往过密!这简直是在明兰的及笄礼上公然打脸!
王若弗脸色瞬间涨红,又气又急,想反驳却又一时语塞。盛紘和老太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海朝云微微蹙眉。如兰气得直瞪眼。墨兰则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众宾客神色各异,有看好戏的,有担忧的,也有不满康姨母多嘴的。
明兰心中冷笑,康姨母果然又来生事了!她正欲开口,却听一个清冷的声音率先响起:
“康夫人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荣飞燕站起身,她今日穿着素雅,神色平静,目光直视康姨母:“飞燕虽曾遭小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但陛下明鉴,已下旨还我清白,许我自主姻缘。不知在康夫人口中,我这‘名声有碍’从何而来?莫非……康夫人是对陛下的旨意有所不满?”
她语气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刀,直接将一顶“质疑圣意”的大帽子扣了过去!
康姨母吓得脸色一白,慌忙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荣姑娘误会了!我怎敢对陛下旨意不满?我只是……只是关心则乱,怕明兰年纪小,不懂事……”
“康夫人多虑了。”荣飞燕淡淡打断她,“明兰妹妹聪慧明理,品性高洁,与我投缘,乃是君子之交,何来带累名声一说?倒是康夫人,在人家及笄礼上,妄议宾客,非议圣意,恐怕……才是有失体统吧?”
这一番连消带打,怼得康姨母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周围不少夫人也露出鄙夷之色,觉得康姨母实在上不得台面。
盛家众人则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荣飞燕竟会如此强势地为明兰出头,喜的是她一番话化解了危机。只是他们心中也满是疑惑:明兰何时与荣飞燕有了这般深厚的交情?
王若弗连忙打圆场:“哎呀,都是误会,误会!姨母也是好心,飞燕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今日是明兰的好日子,咱们不说这些了,观礼,观礼要紧!”
老太太也适时开口道:“礼继续。”
仪式得以继续进行。明兰对着荣飞燕的方向,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荣飞燕微微颔首回应。
礼成后,宾客们移步花厅用宴。难免有人好奇打听明兰与荣飞燕的关系。
一位与王家相熟的夫人笑着问王若弗:“盛夫人,没想到府上六姑娘与荣姑娘这般投缘?”
王若弗心里也没底,只能含糊道:“孩子们年纪相仿,许是之前在哪次花会上一见如故吧。”
明兰则被几位小姐围着,同样的问题抛给了她。明兰神色自若,微微一笑道:“飞燕姐姐性子爽利,见识不凡,我曾有幸与她探讨过几句诗词,颇为投机。君子之交淡如水,倒让诸位见笑了。”
她将两人的关系定位为因才学相识的“君子之交”,既解释了缘由,又抬高了格调,让人挑不出错处,也避免了深究那些不能言说的内情。众人见她应答得体,便也不再追问。
及笄礼总算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送走所有宾客后,盛家众人齐聚寿安堂。
盛紘首先开口,面带疑惑:“明儿,你与那荣家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今日为何如此维护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明兰身上。
明兰早已想好说辞,从容道:“父亲,母亲,祖母,其实女儿与飞燕姐姐并无深交。只是之前在一次诗会上,女儿无意间帮飞燕姐姐解了围,避免了她被他人刁难。飞燕姐姐性子直率,记着这份情,今日见姨母出言不善,才出面维护。女儿也没想到她会如此。”
她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荣飞燕相助的缘由(源于一次“帮助”),又隐瞒了深夜探访、纸条定神等关键,听起来合情合理。
老太太沉吟片刻,道:“原来如此。荣家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不过,此事日后也不必再提,免得节外生枝。”
众人都松了口气,觉得这个解释说得通。
王若弗拍着胸口道:“今日可真是吓死我了!多亏了荣姑娘!姐姐也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这时,明兰才神色一正,说道:“父亲,祖母,还有一事。今日及笄礼前,小桃看见周雪娘鬼鬼祟祟从后角门出去了。”
“什么?”盛紘脸色一变,“她不是被看管起来了吗?谁放她出去的?”
明兰摇头:“女儿不知。因当时宾客已至,家丑不可外扬,女儿便按下未表,只让小桃派人跟着。如今礼成,才敢禀报。”
老太太面色沉肃:“查!立刻去查!看看她去了哪里,见了谁!林氏……看来还是不死心!”
盛紘也是怒气上涌,立刻派人去拘拿周雪娘,并严查林栖阁。
一场及笄礼,表面风光,内里却经历了言语风波与潜在的危险。明兰凭借荣飞燕的相助和自己的机智应对了过去,但林噙霜的小动作,也预示着新的麻烦即将到来。盛家的后宅,注定无法长久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