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中门大开,仆从分立两侧,虽非迎接圣旨的全副仪仗,
但规模与郑重程度,已远超寻常主子回府的规格。
这一切,自然都是崔展颜兴奋之下特意安排的,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崔家如今是何等风光。
马车停稳,李鸳儿扶着丫鬟的手,踩着脚凳,缓缓走下。
她依旧穿着离府时那身素雅宫装,并未刻意更换,
但发间多了一支皇帝赏赐的、做工极其精巧的累丝金凤步摇,
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
流光溢彩,无声地彰显着宫中的印记。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倦色与荣光后的平静,目光平和地扫过众人。
崔展颜:喜形于色,与有荣焉
崔展颜第一个迎了上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与得意,他甚至不顾在场众多目光,上前虚扶了李鸳儿一把,
声音洪亮,生怕别人听不见:
“鸳儿辛苦了!宫中一切可好?陛下隆恩,为夫……为夫与有荣焉!”
他看着她身后宫人抬下的一箱箱赏赐,眼睛都在放光,
仿佛那些不是绫罗绸缎、珍宝古玩,而是他通往权力巅峰的台阶。
老夫人:欣慰与看重
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也站在门前,看着李鸳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欣慰和看重。她拉着李鸳儿的手,轻轻拍着: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瞧你都瘦了,在宫中定是拘谨着。
快回去好生歇着,缺什么只管开口。” 如今李鸳儿在她眼中,已不仅仅是重孙儿的生母、崔家的贵妻,更是连接天家、带来无上荣耀的福星。
小少夫人及其他妾室:羡慕与酸涩
那位久不理事、存在感微弱的少夫人(崔展颜长兄之妻)也难得露面,
说了几句场面上的恭维话,眼神里却难掩复杂。
其他几位妾室,更是远远站着,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说着“姐姐真是好福气”、“给咱们崔家争光了”之类的话,但那眼神里的羡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却是藏不住的。
陶春彩:面谀腹剑,妒火中烧
而站在人群稍后位置的陶春彩,则是将“面谀腹剑”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她脸上挂着无比热络、甚至带着几分谦卑的笑容,挤上前来,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妹妹可算回来了!这几日不见,姐姐我这心里真是惦记得紧!瞧妹妹这通身的气派,真真是得了宫中贵人的熏陶,愈发与众不同了!”
她亲手捧上一盏温热的参茶,姿态放得极低:
“妹妹快润润喉,一路劳顿。陛下如此恩赏,可见对妹妹是何等青眼,连带着我们崔府都脸上有光呢!”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奉承与讨好,仿佛真心实意为李鸳儿高兴。
然而,只有离得极近的李鸳儿,才能看到她那精心描绘的眼底深处,那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毒蛇般的嫉恨与冰冷。
她捧着茶盏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嘴角的笑容也僵硬得如同面具。
每一次说出赞美的话,都像是在用刀剜自己的心。她恨不得立刻将李鸳儿那张平静的脸抓烂,将那些耀眼的赏赐统统砸碎!
老爷的信:官方的肯定
晚些时候,崔老爷从任上派人快马送回了家书。信中自然是对李鸳儿大为褒奖,称她“克明妇德,光耀门楣”,
为崔家挣得了极大的脸面,让他在同僚面前也倍感荣光。
这是来自家族最高权力者的正式肯定,无疑将李鸳儿的地位又抬高了一层。
李鸳儿的应对:谦和藏拙
面对这一切或真心或假意的迎来送往,李鸳儿始终保持着得体的谦和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对崔展颜的狂热,她只是温婉一笑,并不多言。
对老夫人的关怀,她恭敬应答,表示一切安好。
对陶春彩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奉承,她更是应对自如,语气平淡:
“姐姐过誉了,不过是陛下仁厚,念及鹂儿辛苦,爱屋及乌罢了。
我等臣妇,唯有感恩。” 她将所有的荣耀,都轻巧地推给了皇帝的和妹妹的得宠,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露半分骄矜之色。
她成功地扮演了一个“蒙受天恩、荣归故里、却依旧谨守本分”的贵妻形象。
是夜,栖梧院内灯火通明,下人忙着清点、入库宫中的赏赐,一片忙碌喜庆。而李鸳儿则早早借口孕期乏累,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窗边。
窗外月明星稀,与宫中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她抚摸着微凉的窗棂,
脑海中闪过白日里众人的面孔——崔展颜的狂喜,老夫人的看重,陶春彩那淬毒的眼神……
她知道,这表面的风光与和谐之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陶春彩的恨意恐怕已至顶峰,接下来的手段只会更加狠毒隐蔽。
而崔展颜的期望,也如同不断充气的气球,迟早会带来压力。
但她的心,却比离府前更加安定。
因为她手中,握着那柄无人知晓的、名为“未来”的利刃。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心神,平安生下孩子,然后,静静地等待,等待一个最适合亮出底牌的时机。
这场崔府内的博弈,因为她的宫中之行,已然进入了新的阶段。而她,已然做好了继续斗下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