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味混着腥雾,呛得人直翻白眼。
四人踩着藤灰,脚底“咯吱”作响,像走在过年糖饼上。
指路石被火烤得发烫,绿纹却更亮,直指前方——三条岔路,一模一样的瘴气口,张着大嘴等人跳。
陈砚把石头当宝贝揣进怀,生怕它再碎一回。
铁牛喘成老牛:“一条是活路,两条是死路,咱运气一向背,咋选?”
阿木举手:“我爷爷说过,凡界老法子——投石问路。”
说干就干。
三人捡石子,在每条道口刻“左、中、右”仨丑字,又布下简易绳套:枯枝做扳机,藤渣当响铃,妖兽踩上,“咔嚓”一声,夜里能吓破胆。
布完陷阱,四人躲下风处,蹲成一排,跟偷鸡贼似的。
半柱香过去,肚子先打鼓,绳套却静悄悄。
铁牛憋得慌:“难道妖兄也挑食?”
话音未落,“咔嚓!”中间岔路脆响,接着“嗷——”一声惨嚎,像踩了尾巴的猫,却比猫凶百倍。
阿木兴奋得直拍地:“中了!”
陈砚眯眼瞅去,雾里影子乱晃,似狼似豺,体型却足有牛犊大,被绳套勒住前腿,正蹦高。
畜生挣扎几下,忽闻血腥,同类扑来,三两下把受伤者撕成碎片,嚼得“咕叽”作响。
四人看得头皮发麻,铁牛低声骂:“狗东西,连自己人都吃,幸亏没投胎成它们亲戚。”
等兽群散,陈砚拍板:“中间道有妖常走,说明路通,咱就蹭它们现成的。”
阿木担忧:“要是撞上兽群回家咋办?”
陈砚耸肩:“那就当送上门的外卖,看它们牙口硬,还是咱命硬。”
收拾包袱,四人贴着岩壁,悄悄摸进中间道口。
瘴气像陈年老帐,越往里越稠,火把只剩豆大光。
神识依旧被锁,陈砚干脆闭眼,拿耳朵听风。
风从正前方来,带着潮腥,也带着活气,他心头稍定。
行约百步,地势渐低,脚下出现浅浅兽道,爪印密密麻麻,像谁家晒芝麻。
阿木数了数,吐舌:“起码三十头,咱这是闯狼窝咧。”
铁牛把弩上弦,咬牙:“来一个射一个,来两个射一双,省得浪费箭。”
再拐一道弯,前方忽现微光,不是火,是磷,绿幽幽浮在半空,照出一片凹地。
凹地正中,横着半截石碑,同指路石一个德行,却碎得只剩“指路”俩字。
陈砚心里“咯噔”:难道前人也在此吃过瘪?
系统悄悄亮字:“碑后三丈,有微弱灵息,或残纹。”
陈砚示意众人止步,自己猫腰上前。
刚摸近石碑,“咻——”一支骨箭从雾里射出,“当”地钉在碑面,尾羽乱颤。
四人瞬间卧倒,铁牛滚到石后,上弩回瞄,却找不到放箭人。
雾里,悉悉索索,像百足虫爬草,越来越近。
阿木抖手点燃火把,往前方一扔,火光照出数道佝偻黑影,披兽皮,持骨弓,眼眶深陷,像活骷髅。
“原住民?”陈砚低骂,“还是半死不活那种。”
系统滴滴:“噬魂野人,介于人妖之间,喜群攻,惧火。”
陈砚心里有了底,冲铁牛打个手势:火攻。
两人把剩余火油全淋在藤渣、枯枝上,推到下坡口,火折子一扔,“轰”一声火墙立起。
野人果然惧火,前队急刹,后队推搡,“噗通”掉下七八个,被烧得“吱吱”乱叫。
四人趁机爬向石碑后,果见一块巴掌小石,嵌在泥里,绿纹完好,指的方向偏西北。
陈砚抠出揣好,心里踏实几分。
火墙渐弱,野人却越聚越多,骨箭“嗖嗖”往这边攒,钉得石碑像刺猬。
铁牛弩箭已空,急得直撸头发:“再耗下去,咱得变糖葫芦!”
陈砚环顾左右,发现碑侧有条岩缝,仅容一人,像被天斧劈的。
他当机立断:“钻缝,天塌也得先躲箭!”
四人鱼贯入缝,野人追到洞口,伸手乱抓,被陈砚回手一刀,削下三根黑指甲,痛得“嗷嗷”退。
缝里幽暗,却越走越宽,脚下出现人工凿痕,像上古栈道。
后方野人不敢冒进,却也不散,只在洞口徘徊,骨箭“叮叮”射在石壁,火花四溅。
阿木抹汗:“前有狼,后有虎,咱这是钻进风箱的老鼠。”
陈砚拿火把照路,只见栈道尽头,又现岔口:一左一右,同样黑咕隆咚。
系统再次罢工,神识被压得死死的。
他叹口气:“老办法,投石。”
四人捡石子,在左右道口继续布绳套,躲暗处静等。
这回没等多久,“咔嚓”两声几乎同时响起,接着是两声不同调的兽吼,一粗一细,像锣对鼓。
陈砚苦笑:“得,两条道都有主,选谁都是踩雷。”
铁牛咬牙:“那就选叫声细的,个头小,啃得慢,咱逃得赢。”
阿木却指左道:“细声离得近,万一它回头方便,咱跑都没助跑。”
三人互瞪,谁也说不服谁。
陈砚把心一横:“石头剪刀布,赢的说了算,省得吵破头。”
三局两胜,铁牛胜出,他挥拳:“走右,听老子的!”
四人整顿火把,小心翼翼摸向右道口。
刚入右道,后方栈道“轰”地一声,像被巨拳锤断,碎石哗啦啦落,把回头路封得严严实实。
阿木脸绿:“老天爷怕咱反悔,直接帮咱断后。”
陈砚苦笑:“那就一条道走到黑,谁停谁是狗。”
右道越走越冷,石壁结霜,火把光被寒气压得只剩蓝幽幽一圈。
前方,兽吼声停了,却传来“滴答、滴答”水声,在寂静里放大,像阎王点卯。
四人屏息,拐过弯,一道冰蓝微光扑面,照出洞口——外头,竟是千丈冰崖,崖下雾海翻滚,无路可走。
而崖壁正中,一条手臂粗铁链横悬,被风吹得晃荡,锈斑像干涸的血。
铁链尽头,没入对面雾墙,不知多远,不知多险。
阿木牙齿打颤:“这……这是走钢丝喂鹰的节奏?”
陈砚还未开口,系统忽地“滴滴”狂闪红字:
“警告,铁链下藏飞行妖群,数量——无法估算。”
他抬眼望去,雾海里,一对对绿火悄然亮起,像无数灯笼,被夜风一吹,齐刷刷往上飘。
铁牛咽口唾沫,把最后三支弩箭攥得紧紧:“要过去,得先问问它们答不答应。”
陈砚深吸一口气,把匕首咬在嘴里,伸手握住铁链,掌心瞬间被冰得发紫。
他回头,冲众人咧嘴一笑,笑却比哭难看:“谁先来?抽签还是猜拳?”
雾更浓,绿火越升越高,铁链在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老旧棺材板被慢慢撬开。
而在众人头顶,崖壁阴影里,一道更大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展开双翼,遮住了最后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