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跟在云清寒身后,感觉脚下踩的不是飞剑,是云彩。
整个人都飘乎乎的,心里头那点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全从那双桃花眼底溢了出来。
他凑到她身侧,与她并驾齐驱,压低了嗓子,故意用一种黏黏糊糊的腔调开口。
“夫人,你刚才说,我是你的夫君?”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还说谁也改变不了?”
他一句一句地重复着她刚才在剑心殿说的话,每说一句,自己心里的那股狂喜就翻涌得更厉害一分。
云清寒目不斜视,连一个余光都懒得给他。
夜阑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开了。
“啧,为夫活了这么几万年,头一回知道,被人护着是这种感觉。你说,我要是早点被你捡回去,是不是连混沌魔体都不用修了?天天躺着,等你投喂就行。”
他越说越离谱,已经开始畅想当个小白脸的幸福生活。
就在这时,一股滔天的妖气毫无征兆地从前方天际席卷而来!
那妖气霸道、蛮横,带着纯粹的血腥与暴虐,瞬间将周围的云海染成了一片不祥的墨绿色。
“夜阑!”
一声怒吼穿云裂石,伴随着一个庞大的身影从云层中降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来者身材魁梧,周身妖力沸腾,气势之强,竟是丝毫不亚于仙尊之境的强者。
妖皇,炎烬。
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名妖王级别的强者,一个个凶神恶煞,将这片空域围得水泄不通。
夜阑的笑意淡了下去,他往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云清寒护在身后。
这小小的动作,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他一个刚被榨干的“充电宝”,护着一个能一巴掌拍死仙尊的大煞星?
但,这是态度问题。
“我当是谁,原来是妖皇大驾。”夜阑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抬了抬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对方,“怎么,北冥龙宫的玄阴池不够你洗澡,非要跑到本尊面前来找不痛快?”
妖皇炎烬的一张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他指着夜阑,粗壮的手指都在发抖。
“夜阑!你少给本皇装蒜!本皇问你,你派人强闯我火鸦一族,取走族人的本命妖丹,是何道理!”
“哦?你说那颗鸟蛋啊。”夜阑掏了掏耳朵,一副“我想想”的模样,随即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想起来了。本尊大婚,收你们妖族一份贺礼,不是理所应当吗?”
“贺礼?”炎烬怒极反笑,“强取豪夺也算贺礼?夜阑,你当我妖族是什么地方!是你说来就来,说拿就拿的后花园吗!”
“不然呢?”夜阑挑衅地扬起一边眉,“本尊看得起他,才取他的妖丹。你应该感到荣幸。怎么,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是觉得一份贺礼不够,想再补一份?”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炎烬的怒火。
“好!好一个夜阑!我看你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忘了本皇的手段了!”
炎烬咆哮一声,妖尊级别的威压轰然爆发,他那燃烧着烈焰的巨拳,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着夜阑的面门直直砸来!
夜阑心头一凛。
他想也不想,调动起体内刚刚恢复不久的一丝魔元,混沌魔气自体内涌出,化作一道黑色的屏障挡在身前。
他本想漂漂亮亮地接下这一招,再好好地羞辱对方一番,在自家夫人面前挣回点面子。
可拳风及体的瞬间,他才发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轰!”
魔气屏障应声而碎!
那股狂暴的力量透过碎裂的屏障,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胸口。
“噗!”
夜阑只觉得喉头一甜,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体内刚刚聚集起来的魔元,瞬间被震得七零八落,丹田一阵剧痛,虚弱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该死!还是太勉强了!
炎烬一拳得手,见夜阑竟如此不堪一击,先是一愣,随即是无尽的狂喜与轻蔑。
“哈哈哈哈!我还当是什么人物!原来是个空架子!夜阑,你也有今天!你的混沌魔体呢?你的滔天魔功呢?怎么,被哪个狐狸精吸干了不成!”
他放声大笑,第二拳已经再度凝聚,这一次,拳风比刚才更为炽烈,直取倒飞中的夜阑,显然是想一击将他重创!
夜阑瞳孔一缩,强行想要运转魔气,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根本提不起半分力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冷的剑光,无声无息地出现。
那剑光并不如何璀璨,甚至有些朴实无华,却精准无比地切入了炎烬那狂暴的拳风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炎烬那足以轰碎一座山脉的拳劲,就那么被一分为二,从夜阑身体两侧擦肩而过,将他身后数千丈的云海,撕裂出两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炎烬的攻势被化解,他自己也被那道剑光中蕴含的恐怖剑意逼退了数步,只觉得手腕一阵刺痛。
云清寒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夜阑身前,依旧是那身白衣,背影纤细,却予人一种天塌下来也能一肩扛起的感觉。
夜阑堪堪稳住身形,看着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心里的滋味复杂到了极点。
有被戳穿虚弱的狼狈,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安。
“仙界的人?”炎烬稳住身形,看着突然出现的云清寒,赤金色的瞳中满是暴戾,“什么时候仙界的仙尊,也成了魔尊的看门狗了?滚开!这是我与夜阑之间的事!”
云清寒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他。
她只是抬起手,对着炎烬的方向,伸出了一根素白的手指。
下一刻,万千剑气凭空而生,在她指尖汇聚,化作一柄横亘天际的巨剑虚影。那巨剑之上,道韵流转,杀伐之气冲霄而起,整个天地的灵气都被抽空,仿佛在向这一剑朝拜。
炎烬脸上的狂傲与轻蔑瞬间凝固,取而代de是无尽的骇然与恐惧。
这一剑……
他感觉自己的妖魂都在颤抖!这个女人是谁!仙界何时出了如此恐怖的剑修!
“等等!”他惊恐地大叫起来。
然而,云清寒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手指轻轻按下。
巨剑斩落!
没有退路,没有闪避的可能,炎烬只能嘶吼着将全身妖力提到极致,迎向那毁天灭地的一剑。
“轰隆——!”
光芒吞噬了一切。
等到光芒散去,炎烬浑身是血地从空中坠落,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若不是他最后关头用了保命的妖族秘法,这一剑,足以将他神魂俱灭。
他带来的那些妖王,更是被剑气余波震得东倒西歪,一个个面如土色,连站都站不稳。
整个世界,安静了。
云清寒收回手指,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半死不活的炎烬身上。
“那颗妖丹,是我让他去取的。”
她的嗓音平淡无波,陈述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炎烬闻言,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抬头。
云清寒继续道:“是给我的。你还想要说法吗?”
一瞬间,炎烬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小道消息都串了起来。
魔尊大婚……夜阑被榨干……这个强到变态的女人……
她是夜阑的妻子?云清寒仙尊?!那个传闻中要和君无尘仙尊联姻的九天第一剑修?!
一股寒气从炎烬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死都想不明白,夜阑是怎么把这座大煞星娶回家的?他把他哥给绿了?
“不不不!不要了!不敢要了!”
炎烬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身上的伤,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对着云清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脸。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魔后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早知道那妖丹是孝敬您的,别说一颗,就是要我那不成器儿子的命,我也亲自给您送来啊!就当……就当是给您和魔尊大婚的贺礼!贺礼!”
他点头哈腰,哪还有半分妖皇的威风。
云清寒没再说话。
炎烬却觉得那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可怕,他连滚带爬地带着自己那群吓傻了的手下,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逃了。
夜阑站在云清寒身后,看着妖皇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身前这个替他摆平了一切的女人。
他胸口那点被打伤的郁闷,被救的羞耻,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转化成了一股奇异的、滚烫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