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镜中初现》
宿舍楼的老式水管在天花板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吞咽。林峰把最后一口泡面汤吸进喉咙，塑料叉子在碗底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惊得他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发什么呆呢？” 赵磊把刚泡好的面往桌上一墩，热汽腾地糊在眼镜片上，“明儿就考高数了，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儿，是打算挂科重修啊？”
林峰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泡面桶边缘的压痕。三天前那个雨夜的电话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女人的笑声像受潮的棉絮，怎么抖都抖不掉。他瞥了眼桌角的座机，黑色的机身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听筒歪歪扭扭地挂在支架上，像是随时会再次弹起来。
“水开了！” 赵磊的大嗓门炸在耳边，林峰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在桌腿上发出闷响。他捂着腿往洗手间走，冰凉的瓷砖贴着掌心，总算压下去几分心悸。
洗手间的窗户正对着学校的后山，今晚没月亮，黑黢黢的树影在风中扭曲，活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影。林峰拧开自来水龙头，冰冷的水流砸在洗手池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胸前的 t 恤。他低头去抹水渍，目光不经意扫过面前的镜子。
镜子是那种嵌在瓷砖里的老式款，边缘已经泛黄，中间还有道斜斜的裂痕。镜中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泛着青黑，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 —— 这是连熬了两夜的杰作。他扯了扯嘴角想做个鬼脸，却在抬眼的瞬间僵住了。
镜中人的右手，正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上抬起。
不是模仿他扯嘴角的动作，而是直直地举过头顶，五指张开又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林峰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正贴着裤缝，纹丝不动。
“操。”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变调的咒骂，猛地后退半步。后脑勺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镜子里的人影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灯光下泛着青灰色，嘴角似乎还向上弯了弯。林峰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死死盯着镜面，手指因为用力而掐进掌心。
三秒，或者五秒。
当赵磊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时，镜中的异常骤然消失。那个抬手的人影像从未出现过，镜里镜外的两个林峰同时瞪着眼睛，呼吸频率都分毫不差。
“你咋了？脸跟纸似的。” 赵磊扒着门框探进头，手里还拿着没泡开的面饼，“水管又堵了？我刚听见咚的一声 ——”
“没事。” 林峰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飞快地转身拧上水龙头，水花溅在镜子上，模糊了自己的倒影，“磕了一下而已。”
赵磊狐疑地扫了眼镜子，又看了看林峰发白的脸，嘟囔着 “神神叨叨” 转身走了。洗手间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林峰背对着镜子站了很久，直到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背上，冰冷、黏腻，像蛇的信子。
等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头时，镜子里只有一片模糊的水痕。洗手池里的水还在缓缓旋转，打着旋儿流向下水道，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林峰快步走出洗手间，反手带上门。门板合上的瞬间，他似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从镜子深处钻出来的。
桌上的高数课本摊在第三十七页，微分方程的公式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林峰盯着那些符号看了半天，突然觉得它们像某种诡异的符咒。他猛地合上书，却在封面的反光里，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影子的右手，正缓缓抬起。
林峰霍然转身，宿舍里空荡荡的，只有赵磊哼着跑调的歌在隔壁宿舍打闹的声音。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在天花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走到穿衣镜前，镜面蒙着层薄灰。镜中的自己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他试着抬起左手，镜中人也抬起左手；他摸了摸鼻子，镜中人也同步动作。
一切正常。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林峰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说服自己。连续几天失眠，加上那个诡异的电话，产生幻觉也不奇怪。他转身想回书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 —— 还维持着摸鼻子的姿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影。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林峰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连赵磊推门进来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发什么呆呢？” 赵磊把泡好的面塞进他手里，“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热气腾腾的泡面碗烫得他指尖发麻，林峰猛地回过神，看向穿衣镜。镜中的自己正低头吹着面条，和他手里的动作分毫不差。
“你到底咋了？” 赵磊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真吓着了？要不今晚跟我挤一张床？”
“不用。” 林峰的声音还在发颤，他把泡面放在桌上，“我再看会儿书。”
赵磊耸耸肩，自顾自地吃起面来。咀嚼声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某种野兽在撕咬猎物。林峰盯着书本上的公式，视线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的镜子。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了，吹得窗户哐当作响。穿衣镜上的薄灰被气流掀起，在镜面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像个未完成的符号。
林峰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认出那个符号，和祖父日记里夹着的那张泛黄纸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时，洗手间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林峰的目光被那道光带牢牢吸住，他看见有什么东西的影子正顺着光带缓缓爬出来，细长的，扭曲的，像一只手的影子。
而那只手的指尖，正指向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