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悄的示警信,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陈霄因重庆初胜而略显松弛的神经。影佐祯昭的“经济绞杀”并非虚言恫吓,而是已经化作实质性的压力,施加在上海这座他起家的城市。资金渠道被卡,旧部面临策反,这无疑是釜底抽薪的毒计!
武汉,革新公司核心会议室内,气氛凝重。
“霄哥,上海通盛钱庄那边传来消息,近日确实有多家与我们有资金往来的户头被伪政府金融稽查科以‘涉嫌通敌’、‘资金往来不明’等理由冻结或严查,资金流转近乎停滞。几个与我们关系密切的货栈,也遭到76号特务的频繁‘光顾’,正常经营受到严重影响。”李正清面色严峻地汇报着上海方面传来的坏消息。
“策反旧部……”陈霄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王雷、孙耀祖、李正清,这些都是他从上海带出来的绝对核心,忠诚毋庸置疑。但上海滩留下的摊子太大,人员构成复杂,难保没有人在威逼利诱下动摇。
“王雷,”陈霄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你亲自带一队绝对可靠的‘暗影’弟兄,立刻秘密返回上海。任务有两个:第一,暗中接触赵虎,了解留守弟兄们的现状和思想动态,对任何有动摇迹象或行为异常者,严密监控,必要时……你知道该怎么做。”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第二,协助小阿悄,稳住我们在上海残存的产业和渠道,尽量降低损失。记住,你们的行动必须绝对隐秘,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76号发生直接冲突。”
“是!霄哥!我一定把上海的局面稳住!”王雷挺直身躯,眼中满是决然。上海是他的根,也是霄哥的基业起点,绝不容有失。
“耀祖,”陈霄又看向孙耀祖,“‘暗流’加强对武汉、重庆两地所有中高层人员的背景复核和日常监控,尤其是与上海方面还有联系的人员。发现任何可疑,立刻上报,宁错勿纵!”
“明白!我立刻部署!”孙耀祖深知此事关乎生死存亡。
“正清,”陈霄最后吩咐李正清,“加快重庆水电站项目的资金筹措和前期投入,同时,想办法开辟新的、不经过上海的物资输入渠道。云南、缅甸那条线,要尽快打通,哪怕成本高一些也在所不惜!我们不能被影佐祯昭掐住脖子!”
“是!我已经在联系云南的马帮和缅甸的华侨商人了,只是路途遥远,关卡林立,需要时间。”李正清答道。
一道道指令发出,整个体系如同精密的仪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应对着来自上海方向的危机。
王雷带着五名最精锐的“暗影”队员,化装成各种身份,分批悄然离开武汉,沿江东下,潜回那片熟悉而又危机四伏的上海滩。
与此同时,陈霄自己也并未闲着。他深知,在这种时候,内部的稳定和外部的威慑同样重要。他再次动用了与军统徐远舟的关系,以“共享重要反谍信息”为代价,换取军统对革新公司在武汉、重庆业务的“适当关照”,并隐晦地提及了来自上海日伪势力的经济打压,希望军统能在官方层面提供一些便利或信息支持。徐远舟权衡利弊后,答应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帮助。
数日后,王雷从上海发回了第一份密电。
“抵沪。见悄姐,情况确不乐观。钱庄货栈多受打压,资金冻结严重。留守弟兄人心浮动,已有数名外围头目与76号人员秘密接触,疑似被策反。虎哥压力巨大,正竭力弹压。已按计划处置两名叛迹明显者,以儆效尤。后续行动进行中。雷。”
电文虽短,却字字惊心。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叛徒已经出现!
陈霄脸色阴沉,回复电令:“准。继续清理,稳住大局。务必保证悄姐与赵虎安全。必要时,可动用非常手段震慑敌胆。”
他所谓的“非常手段”,自然是包括针对76号头目或日方经济官员的暗杀行动,但这风险极高,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就在陈霄全力应对上海危机时,重庆方面,苏婉卿也遇到了新的挑战。
江北水电站项目正式启动,需要招募大量的本地工人和采购大量的建材。这巨大的利益蛋糕,立刻引来了重庆本地一些地头蛇和官僚的觊觎。他们或明或暗地设置障碍,索要巨额“好处费”,或者强行要求使用他们指定的、质次价高的建材供应商,企图从中分一杯羹,甚至架空革新公司。
苏婉卿虽然凭借苏家的人脉和自己的手腕周旋,但面对这些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项目进度受到严重影响。
“陈先生,重庆这边,小鬼难缠。”苏婉卿在信中无奈地写道,“水电站项目牵扯利益太大,各方都想来咬一口。若无更强力手段,恐工期延误,成本激增。”
内忧外患,同时袭来!
陈霄看着苏婉卿的信,又想到上海岌岌可危的局面,胸中一股郁垒之气涌动。他走到窗边,望着阴沉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沉思良久,再次提笔。
给苏婉卿的回信中,他写道:“渝州之事,非常理可度。可寻机接触卫戍司令部实权人物,或以水电站部分干股,换取其支持,震慑宵小。必要时,可示以强硬,杀一儆百!一切以推进项目为要,放手施为,我为你后盾。”
他决定给予苏婉卿更大的自主权和更强硬的后盾支持。在重庆那种地方,有时候,展示肌肉比讲道理更有效。
同时,他再次给王雷去电,指令更加明确:“沪上局势,以稳为主,清理为辅。可适当对76号相关经济部门头目进行警告性打击,使其投鼠忌器,但需精准,不得恋战。首要任务,保住核心人员与关键渠道。”
他要双管齐下,在上海进行有限度的反击,震慑敌人,在重庆则借助官方力量和必要时的强硬手段,扫清障碍。
安排完这一切,陈霄独自坐在书房里,感到一阵疲惫。上海、武汉、重庆,三地奔波,明枪暗箭,商业倾轧,谍战交锋,无一不耗费着他巨大的心力。但他不能倒下,他的身上,维系着太多人的身家性命和未来希望。
他拿起桌上那具自制的望远镜,走到露台上,眺望着远方。视野的尽头,是模糊的地平线,如同这未卜的前路。
沪上惊雷炸响,内查外稳并举。这场由影佐祯昭掀起的风暴,远未到平息之时。而他,必须在这惊涛骇浪中,驾驭好革新公司这艘大船,驶向那渺茫却又必须抵达的彼岸。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艰难,也更加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