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雅身子又往前凑了凑，凑近容棠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那林氏一门心思要把女儿送进宫呢。听说那周箬梅，先前跟皇上处得挺热络的，五妹妹，你知道这事儿不？”
容棠心里哪能不清楚？
不过一些她自以为是的往日情分吗？穆廷好像从未放在过心上。
两人正说得兴起，紫兰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柔声回禀，“娘娘，羊肉饺子蒸好了。”
立冬之后，天气渐冷，这羊肉饺子用鸡汤和面，皮薄馅足，煮熟后配上特制的醋和蒜泥，暖身又饱腹。
穆廷此刻在御书房，蒸好的饺子容棠打算亲自送去。
紫兰又凑近一步，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说周大人正在御书房汇报公事。
容棠抬眼看向对面正嗑着瓜子的容雅。
新婚夫妻，总在宫里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住个几日便罢，待得久了，倒是她这个皇后不知规矩了。
容棠望着她，缓缓站起身道，“我要去趟御书房，四姐姐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容雅抬眼看向她，满是不解。
从前容兰还未出嫁前，经常在三房咒骂这位六妹妹，说以色待人又能有几时，用不了多久这六妹妹就会被皇上厌弃。
可她这几日瞧着，皇上虽然威严可怖，但对六妹妹却是呵护有加。
六妹妹这样的性格相貌，皇上不喜欢才难吧？当初若真是容兰入宫，怕才会是真的拖累整个容家……
“我去那儿做什么？”
御书房是皇上批阅奏折的地方，她避嫌都还来不及，去那做什么？
容棠笑道，“御书房前面有个鱼池，前些日子，南国进献了几尾红鲤，据说在暗处会闪闪发光，很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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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御书房外，那鱼池里果然游着几尾红鲤，在水光中若隐若现。而鱼池前的凉亭中，还立着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男子。
容雅正兴致勃勃地往鱼池边凑，一瞧见不远处的周恺，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磨蹭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容棠则独自走进了御书房。
紫兰将手中的红木雕花食盒轻轻放在桌上，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此刻，穆廷并不在御案后坐着。容棠在御书房里环视了一圈，耳畔隐约传来些微动静，便循着声音往西侧间走去。
她顺着声音继续往里走，绕过一面黑漆彩屏，眼前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双脚左右分开，腰带已解开，一手扶着身前之物，微微仰着头，嘴里还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
听着那急促的水声，容棠瞬间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她跑到外头的御案前站定，双手紧紧扶着案桌边沿，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待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容棠才微微蹙眉：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她……她又不是没见过。
这么想着，容棠的脸颊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红晕，片刻后又渐渐恢复了常态，最后眉眼间染上一丝笑意，轻笑了出来。
她一松手，只听啪嗒一声轻响。一本奏折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容棠微微低头，弯腰去捡，目光不经意扫过奏折上的字迹。
扩充后宫，广纳嫔妃。
竟是联名上书的折子。
容棠盯着那几行字，眉头微蹙，一时没留意身后的动静。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轻轻抽走了她手中的奏折，她缓缓抬眼，对上穆廷深邃的目光。
见他单手捏着奏折，低头默读，末了，那双黑眸抬起来，长眉轻轻一挑，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看向她，“皇后这是又要给朕纳妃？”
容棠没回答，只抬起胳膊，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中将奏折夺了回来，转身背对着他，将奏折紧紧抱在怀里。
“……您不是说过不要的吗？”
女孩儿的声音清甜又带着几分委屈，穆廷只觉得心尖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又痒又麻，浑身都泛起一阵酥软。
他一时有些恍惚，直勾勾地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喉结下意识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容棠站了片刻，听身后没什么动静，便慢慢转过身来。她先飞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又迅速垂下眼帘，双手不自觉地抠着怀中奏折封皮上的纹路，指尖微微发紧。
穆廷也正低头看着她，见她面颊泛起淡淡的绯红，眼眸水润明澈，越看越觉得心头欢喜。
他遂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一只小手，将那柔软的指尖捏在掌心细细摩挲。
“朕同你说笑呢。朕既然打算真心同你过日子，就不会再要别的女人。”
谁信呢？
容棠暗自撇嘴。
别说是帝王，便是寻常有些权势的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连那陆晏川，如今容家不曾落败，容兰还怀着身孕，不还是收了几个女子？
可她抬眼看向穆廷，见他眉眼间满是诚恳认真，倒不像是作假。
她一时有些怔神。
日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至少这一刻，他眼底的真挚是真。
容棠向来心态豁达，明白最该珍惜的便是当下。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便是，何必让还没发生的烦恼，扰了此刻的舒心？
她轻轻笑了笑，小声对他说，“其实臣妾的心眼儿很小的。”
起初所有人都看好她和虞奕，少年眉目如画，温文儒雅，确实很难不让人心动，但在他给不了自己肯定的答复时，她便不曾再心动。
而那陆晏川，也许当时元宵灯火下的誓言，也是情之切切过。
她哪里有那么大方？
女孩子的心眼本就小，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本就宝贝得紧。
穆廷俯下身，在她光洁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带着笑意，“朕知道。”
容棠轻轻“嗯”了一声，拉着他走到桌边坐下，准备吃饺子。食盒被打开，热气腾腾的羊肉饺子被端了出来，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忽然想起方才撞见的场景，偏过头看向他，忍不住问，“皇上，您洗手了吗？”
嗯？穆廷看了看她，忙将双手伸到她面前，掌心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朕刚洗的，你瞧，还没干呢。”
晓得她爱干净，他便在龙袍下摆上随意擦了擦，然后才拿起银筷，夹了只饺子，又沾了些醋，才夹到她面前。
容棠先是疑惑，而后笑着轻轻咬了一口。羊肉的鲜美与醋的微酸在舌尖交织，让她眼睛一亮。
“……好吃吗？”
穆廷自己还没动筷，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吃，眼底满是笑意。
好不好吃，他自己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容棠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满足，“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