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贵人中毒风波后,后宫表面恢复了平静,但暗地里的波澜却愈发汹涌。华妃被禁足,翊坤宫形同冷宫,往日依附她的势力树倒猢狲散,或转而投靠端妃,或试图向皇后示好。端妃虽名义上摄六宫事,但皇后“病体”渐愈,开始逐步收回权力,两人之间微妙的角力已然展开。
安陵容愈发低调,每日除了必要的请安,几乎足不出户,只在长春宫内看书、做针线,或是摆弄那些简单的香料,仿佛对外界的风云变幻漠不关心。但她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甄嬛那夜的话如同魔咒,时时在她耳边回响。皇帝的异常,香囊的诡异,像一片巨大的阴云笼罩在心头。
这日,她依例前往延庆殿,向端妃回禀一些无关紧要的宫务琐事。端妃的气色似乎比前些日子更差了些,咳嗽不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神却依旧清明。
回完事,安陵容正要告退,端妃却轻轻抬手,屏退了左右侍立的宫人。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容贵人,”端妃的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却异常清晰,“近日宫中多事,你……可还习惯?”
安陵容心中一凛,恭敬答道:“劳娘娘挂心,臣妾一切安好,只是谨守本分,不敢有违宫规。”
端妃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安陵容过于素净的衣饰上,缓缓道:“安分守己,是好事。在这深宫里,知道藏拙,比显山露水更能活得长久。”她顿了顿,端起手边的药碗,轻轻拨动着碗盖,却不喝,似是无意间提起,“本宫听闻……你似乎对香料颇有兴趣?”
安陵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端妃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是随口一问,还是……意有所指?她强作镇定,垂眸道:“回娘娘,臣妾只是闲来无事,看些杂书,摆弄些花草解闷,实在谈不上兴趣,更不敢擅调香料,有违宫规。”
端妃抬起眼,那双因病而略显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深深看了安陵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内心。“香料一道,博大精深,可怡情养性,亦可……伤人于无形。宫中规矩森严,尤其忌讳妃嫔私调香料,进献御前。一来恐有不妥之物,二来……也易惹人猜忌,引来祸端。”
她的话说得缓慢,却字字敲在安陵容心上。这分明是警告!端妃是在提醒她,不要碰香料,更不要试图用香料接近皇上!她知道了什么?是察觉了皇帝对“冷香”的异常关注,还是……知道了那本旧书的存在?
安陵容背后沁出冷汗,连忙跪下:“娘娘教诲的是,臣妾铭记于心,绝不敢行差踏错,私调香料,定当时刻谨记宫规!”
端妃看着她惶恐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起来吧。本宫并非责怪于你,只是提醒一句。你还年轻,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有些东西,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听到了,就当没听到。好奇心太重,在这宫里,并非幸事。”
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继续道:“就好比……前几日曹贵人之事,看似意外,其中牵扯几何,谁又说得清呢?有些浑水,蹚不得。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平平安安,才是福气。”
安陵容心中已是惊涛骇浪。端妃这番话,绝不仅仅是泛泛而谈的宫规教导!她分明是在暗示曹贵人中毒背后的凶险,警告自己不要卷入任何是非之中!她甚至可能隐约知道皇帝身边正在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所以在提前敲打自己这个可能被卷入漩涡的人!
“臣妾……明白了。”安陵容声音微颤,“谢娘娘提点,臣妾定当安分守己,绝不招惹是非。”
端妃似乎有些疲惫,挥了挥手:“明白就好。去吧,本宫乏了。”
安陵容躬身退出延庆殿,直到走出宫门,被秋日冰冷的空气一激,才发觉自己内里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端妃的警告,像一盆冰水,将她心中因甄嬛之言而升起的那点妄动彻底浇灭。
偷香囊?破解邪术?简直是痴人说梦!连端妃这样资历老、看似与世无争的妃嫔,都对宫中的暗流如此警惕,甚至出言警告她这个微不足道的贵人,可见局势之凶险,远超她的想象。
皇帝身边,定然是出了极大的问题,连端妃都感受到了不安,所以才会如此隐晦地提醒她明哲保身。
回到长春宫,安陵容将自己关在殿内,久久不语。端妃的警示,甄嬛的提议,皇帝的异常,香囊的诡异……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而危险的网。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天真了。以为重生便能掌握先机,却不知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深了千百倍。
她不能再有任何轻举妄动。甄嬛的提议,无论真心假意,都绝不能参与。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是尽可能地远离一切是非,直到……看清这迷雾后的真相。
她走到窗前,望着四方的宫墙。这牢笼,她一时半刻是出不去了。但至少,她要比前世活得更清醒,更谨慎。
接下来的日子,安陵容更加深居简出,对任何事都摆出一副不闻不问的姿态。就连富察贵人等人偶尔的挑衅,她也一味忍让,表现得懦弱可欺。她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来观察,来等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她竭力想要置身事外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还是将她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这日黄昏,安陵容正在用晚膳,忽见含珠脸色惨白、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
“小主!不好了!皇上……皇上昏倒在养心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