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在焦灼不安中等了两日。每一刻都无比漫长。华妃的死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层层扩散。翊坤宫被封,宫人被遣散或发配,年家在前朝的势力也遭到清算。后宫表面哀戚,暗地里却是人心浮动,各方势力都在重新审视、重新站队。
长春宫前所未有的安静。连往日最爱来滋扰的富察贵人等人,也因华妃的突然离世而噤若寒蝉,生怕惹祸上身。安陵容乐得清静,但内心的不安却与日俱增。她频繁借故前往宝华殿,名为诵经祈福,实则是期盼能得到甄嬛的回应。
终于,在第三日午后,含珠从宝华殿回来,带回了一本崭新的《金刚经》,低声禀报道:“小主,经书取回来了。奴婢按您的吩咐,亲眼看着法师从经柜中取出供奉的。”
安陵容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嗯,放下吧。你去歇着吧,我要静心诵经。”
待含珠退下,她立刻闩上门,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金刚经》。手指在书页间快速翻动,果然,在经文中间,她摸到了一处微小的、与其他页面手感不同的粘合处。她小心地用指甲挑开,里面藏着一张折叠得极小的薄纸。
展开纸条,依旧是甄嬛那娟秀却略显急促的字迹:
“年氏死,祸非轻。香囊事,疑更深。翊坤宫旧人言,年氏禁足后,曾暗中查访皇上昏厥前后之事,尤留意香料。其暴毙前日,曾与一身份不明宫女密谈。此宫女腕有赤蝶胎记,后不知所踪。疑为灭口。皇上近日病情反复,时清醒,时昏沉,御前戒备森严,水泼不进。汝位风口,万事谨慎,勿轻信于人。联络照旧。珍重。”
安陵容一字一句读完,纸条几乎要被汗水浸湿。甄嬛传来的消息,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想!
华妃果然是因为查探皇帝病因而惹来了杀身之祸!而且,她查探的重点,果然是“香料”!这说明,香囊之事绝非空穴来风,华妃很可能已经触摸到了真相,才被灭口!那个手腕有赤蝶胎记的宫女,是关键线索!
而皇帝病情反复,御前戒备森严,更说明养心殿内有不可告人之秘!那香囊的威力,恐怕比她和甄嬛想象的还要可怕!
甄嬛最后那句“汝位风口,万事谨慎,勿轻信于人”,更是意味深长。她是在暗示,这后宫之中,连端妃、甚至皇后,都未必可信吗?
安陵容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火苗吞噬那些惊心动魄的字句,心沉到了谷底。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凶险百倍。她们面对的,是一个能够在宫中随意灭口妃嫔、甚至可能操控皇帝心神的恐怖势力。而她们两个,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赤蝶胎记的宫女……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必须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如何在茫茫深宫中,寻找一个可能早已消失的宫女?安陵容蹙紧眉头。她位份不高,人手有限,在宫中行动更是受到诸多限制。这件事,或许需要借助甄嬛的力量。
她再次铺纸研墨,沉思片刻,用暗语写道:
“赤蝶宫女,线索关键。年氏旧仆,或可知情。汝可设法查访翊坤宫遣散宫人下落?皇上病情反复,是否与香囊佩戴有关?需知佩戴时辰规律。我处暂无异常,唯流言缠身,齐妃试探,皆已化解。各自珍重,静待时机。”
她将信息尽量简化,点明关键。年氏旧仆或许知道那宫女的信息,而了解皇帝佩戴香囊的规律,或许能推断出那邪术发作的时间,这是至关重要的情报。她也将自己这边的情况简要说明,既是互通有无,也是让甄嬛知道自己并非坐以待毙。
写完字条,她再次小心藏入经书,唤来含珠,以“为华妃娘娘超度,需再请一卷《往生咒》”为由,让她再次送往宝华殿。
做完这一切,安陵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与甄嬛这种脆弱的同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们互不信任,却又不得不互相依存。每一次传递消息,都是一次巨大的冒险。
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窗外,秋风萧瑟,卷起枯黄的落叶。安陵容走到窗边,望着那四方的、被宫墙切割的天空。华妃的死,像一道沉重的帷幕,拉开了一场更黑暗、更血腥的宫斗大戏。而她,已身处舞台中央。
她轻轻抚摸着腕上一只素银镯子,那是母亲给她的唯一念想。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既然躲不过,那便斗到底吧。看看这重生一世的棋局,最终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