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贵人中毒一事,如同在滚油里泼进冷水,后宫彻底炸开了锅。皇帝下令彻查,苏培盛带着慎刑司的人将慈宁宫翻了个底朝天,牵连甚广。最终,线索竟隐隐指向了翊坤宫——一个负责传递伤药的小宫女,受不住刑,招认是受了华妃身边大宫女颂芝的指使,在伤药中动了手脚。
人证“确凿”,华妃百口莫辩。纵然她声嘶力竭地喊冤,指天发誓是被人陷害,但在“铁证”面前,她的辩白显得苍白无力。皇帝虽未立刻废黜其妃位,却下旨将华妃禁足翊坤宫,非诏不得出,连协理六宫的名头也被彻底褫夺。颂芝等人被杖毙,翊坤宫上下宫人被清洗大半。
曾经权倾后宫的华妃,转眼间成了困守冷宫的囚鸟。后宫格局,一夜颠覆。
安陵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曹琴默的苦肉计成功了,代价是她自己也元气大伤,至今卧床不起。而最大的赢家,表面看是端妃,稳稳掌控了六宫大权,但安陵容总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推动着这一切。皇后的病,好得也太过“及时”,在风波平息后,便开始偶尔露面,过问宫务。
这日深夜,长春宫一片寂静。安陵容白日里去延庆殿向端妃回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察觉端妃似乎欲言又止,心中存了疑。晚间,她屏退左右,只留了一盏灯,在灯下反复翻阅那本旧书,试图从那些诡异的记载中找出更多线索。
忽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叩叩”响,像是石子敲击窗棂。
安陵容心中一凛,警惕地抬起头。含珠早已歇下,外面并无旁人。她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月色朦胧,院中空无一人。
是错觉?还是……
她犹豫片刻,轻轻推开一条窗缝。夜风带着凉意吹入,并无异样。就在她准备关窗时,眼角余光瞥见窗台下似乎放着一个东西。她小心地伸手拿起,是一个用普通油纸包着的小小纸卷。
迅速关窗,安陵容回到灯下,展开纸卷。上面只有一行熟悉的娟秀字迹:
“子时三刻,御花园西北角,梅林老地方。事关香囊与皇上,务必前来。甄。”
是甄嬛!她又约见?这次直接提到了香囊和皇上!安陵容的心猛地揪紧。去,还是不去?白日端妃的欲言又止,深夜甄嬛的冒险传信,还有那本越发显得诡异的旧书……种种迹象表明,一定有大事发生。
犹豫再三,安陵容一咬牙,换了身深色的简便衣裳,将一把小巧锋利的剪刀藏在袖中,悄悄推开殿门,融入浓重的夜色里。
御花园西北角的梅林,在深夜更显幽深可怖。枝桠光秃,在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安陵容裹紧披风,心跳如鼓,一步步走向记忆中的地点。
远远地,看到梅林深处一点微弱的灯笼光亮。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等在那里,看身形,确是甄嬛无疑。
安陵容走近,压低声音:“嬛姐姐,何事如此紧急?”
甄嬛转过身,灯笼光映照下,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锐利明亮。她一把抓住安陵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安陵容吃痛。
“陵容!时间紧迫,长话短说。”甄嬛的声音又急又低,“我查到一些关于那个香囊的事,还有皇上……皇上他最近很不对劲!”
“如何不对劲?”
“皇上近日时常独自一人待在养心殿偏殿,不许任何人靠近。苏培盛似乎也很担忧。而且,我买通的一个小太监说,曾听到偏殿内传来皇上……像是与人争吵的低语声,但殿内明明只有皇上一人!”甄嬛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还有,皇上处理朝政时,偶尔会露出一种……极其疲惫,甚至可以说是……癫狂的神色,虽然转瞬即逝,但我绝不会看错!”
安陵容听得脊背发凉。独自争吵?癫狂神色?这哪里还是那个沉稳冷酷的雍正帝?
“那香囊……”
“我怀疑问题就出在香囊上!”甄嬛急切道,“我设法打听到,那个香囊,很可能与一种前朝宫廷流传下来的邪术有关,名为‘牵机引’。据说此术能以特殊香料和执念之物为引,影响甚至……操控人的心神!但代价极大,极易遭到反噬!皇上他……会不会是被这香囊影响了?”
牵机引?!安陵容猛地想起旧书上的记载,“牵魂引梦”、“反噬其身”!竟与甄嬛所言不谋而合!
“你从何处得知这些?”安陵容追问。
“我……”甄嬛眼神闪烁了一下,“我自然有我的渠道。陵容,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若皇上真被邪术所困,心神失常,那这后宫,这天下会如何?我们必须想办法!”
“想办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安陵容只觉得荒谬,“那是皇上!难道我们去告诉他,他被一个香囊控制了?”
“或许……我们可以从香囊本身入手。”甄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能拿到那个香囊,或许能找出破解之法,或者……至少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偷皇帝的香囊?安陵容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局势失控吗?”甄嬛紧紧盯着她,“陵容,我知道你恨我,但眼下,唯有你我联手,或有一线生机!皇上若一直如此,下一个遭殃的,不知会是谁!华妃倒了下一个是曹琴默,接下来呢?是你?还是我?”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灯笼的光亮,似乎有巡逻的侍卫朝着梅林方向来了!
“有人来了!”甄嬛脸色一变,“快走!记住我的话!万事小心!”她迅速吹熄灯笼,拉起兜帽,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暗的梅林中。
安陵容也不敢停留,沿着另一条小径,心脏狂跳着,仓皇返回长春宫。
这一夜,她彻底无眠。甄嬛带来的消息太过惊悚。皇帝被香囊邪术影响?心神失常?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结合皇帝的异常、那本旧书的记载,却又由不得她不信。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后宫,乃至整个朝堂,都笼罩在巨大的危机之下。而她和甄嬛这两个知晓内情的重生者,又该如何自处?甄嬛提议偷香囊,是真心想解决问题,还是又一个将她推向深渊的陷阱?
安陵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危机四伏。每一个选择,都可能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