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年世兰,薨了。
消息传来时,安陵容正在用早膳。手中的甜白瓷勺“哐当”一声掉进碗里,溅起几滴滚烫的粥水,她却浑然不觉。
翊坤宫那位不可一世、骄纵跋扈的年妃娘娘,竟然会选择悬梁自尽?
安陵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绝不可能!年世兰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纵然被禁足夺权,她也只会咬牙切齿,蛰伏待机,等待年家在前朝的反扑,怎会如此轻易了结自己的性命?
是自尽,还是……他杀?
若是他杀,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禁宫之内,谋害曾经的宠妃?是皇后?是端妃?还是……那个隐藏在香囊背后的黑手?
“小主!小主!”含珠的声音带着哭腔,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翊坤宫……华妃娘娘她……没了!”
安陵容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何时的事?怎么没的?消息可确实?”
“是……是今早打扫的宫人发现的……”含珠脸色惨白,语无伦次,“说是……悬在房梁上……人都硬了……太医已经验过,说是……自缢身亡……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惊动了,翊坤宫已经被彻底封起来了!”
自缢身亡?安陵容心中冷笑。这结论,未免下得太快了。
“更衣。”她站起身,声音异常冷静,“去景仁宫。”
华妃暴毙,无论真相如何,六宫妃嫔都必须立刻前往中宫跪灵听旨。这是规矩。
安陵容换上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宫装,摘下所有钗环,只簪了一朵小小的白绒花。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眼中一片冰冷。华妃的死,像一个信号,预示着后宫的血雨腥风,正式拉开了帷幕。
景仁宫内,早已聚满了闻讯赶来的妃嫔。人人身着素服,面色惊惶,窃窃私语。皇后乌拉那拉氏端坐凤位,脸色沉重,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似乎悲痛欲绝。端妃坐在下首,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不住地低声咳嗽。
安陵容随着众人跪下,听着皇后用沉痛的声音宣读懿旨,无非是些“华妃年氏,侍奉有年,忽闻薨逝,朕心甚痛,追封为贵妃,以妃礼下葬”之类的场面话。字里行间,听不出半分真情实意,只有冰冷的程式。
安陵容垂着头,目光却悄悄扫过在场众人。皇后悲痛的神情下,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端妃依旧是那副与世无争的病弱模样。其他妃嫔,或真或假地抹着眼泪,但更多的,是隐藏在悲伤下的恐惧和算计。
华妃一死,她身后的势力土崩瓦解,后宫的权力格局将彻底洗牌。每个人都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自己的得失,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站队。
安陵容的心却不断下沉。华妃死得太过蹊跷。如果真是被人所害,那凶手的手段可谓通天。能悄无声息地在禁宫之内除掉一位妃嫔,并且迅速定案为“自尽”,这背后的能量,令人胆寒。
会不会……与那操控香囊、影响皇帝的势力有关?华妃是否发现了什么,才被灭口?还是说,她的死,只是为了搅浑这潭水,为下一步更大的阴谋铺路?
丧仪繁琐而压抑。安陵容机械地履行着礼仪,心中却警铃大作。华妃的死,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更危险的魔盒。她这个看似因晋封而风光的“容嫔”,在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中,显得格外渺小和脆弱。
她必须尽快联系甄嬛!华妃的死,或许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好不容易熬到丧仪暂歇,安陵容回到长春宫,立刻以“惊闻噩耗,心绪不宁,需诵经静心”为由,将自己关进了小佛堂。
她跪在蒲团上,却并未念经,而是迅速铺开一张黄表纸,用朱砂笔,以约定的暗号,急速写下:
“年氏暴卒,绝非自戕。宫中恐有大变。香囊疑与年氏之死有关?汝处可有线索?速复!”
字迹潦草,透着她内心的焦灼。她将字条小心塞入一本厚厚的《地藏经》中,唤来含珠,低声嘱咐:“将此经送往宝华殿,就说我愿为华妃娘娘超度,供奉在佛前。你亲自去,务必亲手交予殿中管事法师,看着他放入经柜。”
“是,小主。”含珠见安陵容神色凝重,不敢多问,连忙捧着经书去了。
安陵容独自留在佛堂,看着跳跃的烛火,心中一片冰冷。华妃死了,下一个会是谁?皇后?端妃?甄嬛?还是……她自己?
这深宫,已成了真正的修罗场。而她,手握着一丝关于香囊的秘密,如同一只脚踏在了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甄嬛那边,能有更多的线索。这两个重生而来的冤家,竟在这生死关头,成了彼此唯一的救命稻草,这命运的讽刺,让她只想冷笑。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