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旧人接连“意外”死亡,如同在后宫投下数颗巨石,激起的已非涟漪,而是惊涛骇浪。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人人自危,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皇后震怒,下令彻查,但结果不出意料,皆是“意外”或“急病”,查无可查。
安陵容越发深居简出,长春宫内外严防死守,连饮食都让含珠亲自试过才敢入口。她知道,那幕后黑手在清除障碍,而她和甄嬛,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与甄嬛的联系变得更加谨慎,非必要绝不传讯。
就在这风声鹤唳之时,一道旨意自养心殿传出,再次震惊六宫——皇帝龙体稍愈,宣容嫔安氏,即刻觐见。
不是侍疾,是觐见。
安陵容接到旨意时,正在抄写佛经。笔尖一顿,浓黑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大团污迹。她放下笔,指尖冰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在这敏感的时刻,皇帝病中单独召见她这个新晋的、身处风口浪尖的容嫔,用意何在?
是福是祸?是试探?还是……那香囊背后的力量,再次作用到了她身上?
她没有时间多想,也不能抗旨。在含珠担忧的目光中,安陵容换上符合规制的嫔位宫装,依旧选了最素净的颜色,发饰也从简,力求低调。她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前往养心殿的路。
养心殿内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但比之前侍疾时,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异香。安陵容心中一紧,是那香囊的气味!她垂着头,恭敬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皇帝的声音传来,依旧带着病中的沙哑,却似乎比上次清醒了许多,少了几分狂乱,多了几分深沉的疲惫。
安陵容谢恩起身,垂手侍立,不敢抬头。
“走近些,让朕瞧瞧。”皇帝吩咐道。
安陵容心中一凛,依言上前几步,在距御榻数步之遥停下,依旧低眉顺眼。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更漏滴答。安陵容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不像上次那般锐利灼人,反而带着一种审视、探究,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
“你近日……可好?”半晌,皇帝才缓缓开口,问了一句寻常得近乎突兀的话。
安陵容谨慎回道:“劳皇上挂心,臣妾一切安好,每日只在宫中为皇上诵经祈福,愿皇上早日康复。”
“诵经祈福……”皇帝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有些飘忽,“嗯,安分守己,是好事。”
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朕听闻,前几日齐妃去你宫中闹了一场?”
安陵容心中警铃大作,皇帝连这个都知道?是有人禀报,还是……她稳住心神,语气平静无波:“回皇上,齐妃娘娘心系六宫安宁,偶有误会,已是过去的事了。臣妾不敢心存芥蒂。”
“误会……”皇帝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却让人心底发毛,“这后宫之中,误会倒是不少。”
他不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安陵容屏息凝神,等待着他下一步的举动。是试探?是警告?还是……
忽然,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苏培盛连忙上前递上参茶,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皇上保重龙体!”安陵容也适时露出担忧的神色。
咳嗽稍缓,皇帝靠在引枕上,闭目喘息了片刻,再睁开眼时,眼神似乎又变得有些浑浊不清。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不耐:“朕乏了,你……退下吧。”
这就结束了?安陵容有些错愕。这次觐见,虎头蛇尾,皇帝似乎只是单纯地“瞧了瞧”她,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让她离开。这反而更让她感到不安。
“是,臣妾告退,皇上万安。”她恭敬行礼,缓缓退出大殿。
直到走出养心殿,被秋日冰冷的空气一吹,安陵容才发觉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这次见面,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机锋。皇帝的状态极不稳定,时清醒,时昏沉,与那香囊的气味出现的时间似乎有所关联。他最后那浑浊而不耐的眼神,与之前判若两人。
难道真如甄嬛所说,皇帝的心神被那邪术影响,甚至被操控了?
回到长春宫,安陵容立刻将自己关进内室。她必须将今日所见告知甄嬛!皇帝的状态是关键的线索!
她迅速写下暗语:
“今日觐见,帝态不稳,清醒时目光探究,昏沉时不耐驱客。殿内有异香,似香囊气味。疑其心神受制有定时。年氏旧人接连暴毙,清洗已至,你我危矣。需速谋对策。”
这一次,她没有再让含珠经手,而是寻了个由头,亲自前往宝华殿,将纸条巧妙地藏入了约定的经卷之中。事态紧急,她已顾不得许多了。
从宝华殿回来,天色已近黄昏。安陵容心中忐忑,不知甄嬛收到消息后会作何反应。她们二人,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当晚,安陵容辗转难眠。夜半时分,她忽然被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的铃铛声惊醒。那铃声并非来自宫中更漏或风铃,而是某种特殊的、带有节奏的脆响,似乎……就从她寝殿的窗外传来!
安陵容瞬间睡意全无,浑身汗毛倒竖!她猛地坐起,屏住呼吸,死死盯向窗户方向。
黑暗中,那诡异的铃铛声,时断时续,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