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岛的码头被海风拂得愈发鲜活,浅蓝色的遮阳棚沿着木质栈道铺开,像条温柔的绸带。十几台摄像机早已架设在精准测算过的角度,镜头玻璃被工作人员用鹿皮巾反复擦拭,连海雾留下的细微水痕都擦得一干二净,确保能清晰捕捉到嘉宾们踏上海岛的每一个瞬间。穿蓝色马甲的场务们猫着腰穿梭,有人举着对讲机低吼:“三号机位收音再调高点,海风杂音有点重!”有人蹲在红毯边缘,将翘起的边角用胶带牢牢粘在木板上,“嘉宾待会儿要走这里,千万别出岔子!”
“快快快!嘉宾的游艇还有五分钟靠岸!”副导演举着扩音喇叭,声音被海风卷得有些发飘,却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直播设备全部启动,导播台切画面!各机位注意,3、2、1——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下,《心动坐标》的官方直播间像被按下了启动键,瞬间亮起的画面里,码头的咸湿气息仿佛能透过屏幕漫出来。在线人数以每秒数千的速度飙升,弹幕像被捅破的蜂巢,密密麻麻的文字堆叠着、滚动着,几乎要将海岛的景色完全遮蔽。后台数据条疯狂跳动,“同时在线327万”的数字刺眼地闪烁,技术人员手忙脚乱地切换备用线路,耳机里满是电流的滋滋声:“线路二过载了!快切线路三!”
“终于开直播了!等了一上午,手机都快刷烂了!”
“镜头往左边扫扫!想看看传说中的蓝星花园是不是在那边!”
“我家晓峰呢?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抵制沈君泽!让霸凌咖滚出去!别脏了星落岛的地!”
弹幕里,期待与谩骂像两股对撞的潮水,时而前者占了上风,时而后者汹涌而来。负责监控弹幕的小姑娘皱着眉,用笔在本子上圈下那些格外刺眼的言论,悄悄递给导演:“要不要限流?好多人身攻击……”导演却盯着后台的流量曲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不用。有争议才有热度,继续放着。”毕竟墨·金主爸爸·晔可是掏了钱,现在把弹幕压下去,最后怎么反转啊?有热度才能给沈老师洗白。
岸边的风更急了些,卷着海浪的腥气扑在脸上,遮阳棚的边角被吹得哗哗作响,像谁在用力拉扯。远处的海平面上,一个白色的小点正破开粼粼波光,缓缓靠近——那是嘉宾们乘坐的游艇,船身的白色在蓝绿色的海面上格外显眼,连甲板上晃动的人影都渐渐清晰起来。
“来了来了!游艇在减速了!”
“第一个出来的会是谁?赌五包辣条是晓峰!”
“沈君泽最好缩在最后面别出来,看着就烦!”
游艇的引擎声渐渐低沉,工作人员熟练地抛出缆绳,将船牢牢固定在码头的桩柱上。悬梯“哐当”一声搭在甲板与码头之间,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镜头猛地拉近,能清晰看到甲板上的嘉宾们:林晓峰穿着亮蓝色沙滩裤,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晒成小麦色的小腿,对着镜头比耶时,手腕上的银色手链闪得晃眼,弹幕瞬间炸开:“晓峰好帅!妈妈爱你!”钱皓然跟在他身后,白色t恤扎在卡其色短裤里,领口别着朵小雏菊胸针,看起来乖巧又清爽,却在镜头扫过时,不动声色地往林晓峰身边靠了靠,刻意制造出亲密的距离。
苏然然的碎花长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伸手按住裙摆,笑起来时眼角的梨涡盛着阳光,像只落在甲板上的蝴蝶。顾衍靠着栏杆,黑色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眼神冷淡地望着海面,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他无关,弹幕却依然在尖叫:“顾影帝这气质!杀我!”
沈君泽站在人群最边缘,离悬梯还有两步远。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领口被海风掀得轻轻晃动,卡其色短裤的裤脚沾了点海水的潮气。
海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乱七八糟,几缕发丝贴在苍白的额角,他抬手想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抬到一半却又顿住——似乎想起镜头正对着这里,最终只是轻轻抿了抿唇,安静地站在那里。阳光落在他纤瘦的肩线上,把轮廓勾勒得有些透明,像株被海风吹得微微倾斜,却依旧不肯弯折的青竹。
“呵,果然是镶边的,连镜头都懒得给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离皓然和晓峰远点!别又想凑上去蹭热度!”
“只有我觉得他今天看起来脸色好差吗?是不是不舒服?(小声)”
“楼上的别洗了!霸凌咖活该!”
弹幕里的骂声像针一样扎人,偶尔有几条小心翼翼的维护,瞬间就被淹没在汹涌的恶意里。沈君泽扶着栏杆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确实有些晕船,刚才在游艇上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此刻站在晃动的甲板上,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脸色比平时更白了几分,嘴唇也没了血色。但他还是挺直脊背,努力稳住身形,不想在镜头前露怯。
游艇的晃动越来越明显,浪头拍在船身,连站在码头上的人都能感觉到轻微的震颤。苏然然和孟瑶吓得抓紧了栏杆,顾衍见状,先一步走过去,稳稳扶住苏然然的胳膊:“慢点下。”等孟瑶也被扶下悬梯,墨晔已经站在了红毯起点,深灰色的休闲裤被海风拂得轻轻晃动,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悬梯顶端的沈君泽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墨晔朝着他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在阳光下透着淡淡的暖意,像在无声地说“过来”。沈君泽愣住了,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墨晔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海面的光,镜片后的眼神温和得像被晒暖的海水,嘴角还带着极轻的笑意,那抹笑意里没有丝毫嘲讽,只有纯粹的安抚,像在说“别怕”。
心湖像被投进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沈君泽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不适,伸出微微发颤的手,轻轻扶上那只温暖的手掌。墨晔的指尖轻轻一用力,就将他稳稳地带下了悬梯,落地的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刻意放缓的力道,生怕他站不稳。
“谢谢……”他低声道谢,声音还有点晕船带来的沙哑。
“站稳了吗?”墨晔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要不要去旁边歇会儿?”
沈君泽摇摇头,刚想说“没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钱皓然正站在悬梯上,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带着明显的错愕。显然,他以为墨晔扶完沈君泽,会顺势也扶他一把——毕竟在他看来,墨晔这样的“前辈”,总该顾及点场面。可墨晔扶完沈君泽,就自然地收回了手,目光落在别处,仿佛完全没看到他伸出的手。
钱皓然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伸也不是,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直播间的弹幕瞬间抓住了这点:“哈哈哈钱皓然好尴尬!”“他不会以为墨影帝会扶他吧?”“有点自作多情了啊……”
沈君泽看着钱皓然那副窘迫的样子,心里虽有芥蒂,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想扶他:“我扶你吧。”
没想到钱皓然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还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转身就往红毯上走,脚步快得差点被自己的裤脚绊倒。
这一幕被镜头清清楚楚地拍了下来,直播间的节奏瞬间被带了起来:
“墨晔怎么回事?只扶沈君泽不扶皓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沈君泽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皓然不想理他,还伸手想把人推倒吧?”
“前面的别尬黑!明明是钱皓然不识好人心!沈君泽伸手扶他还翻白眼,素质堪忧!”
“就是!人家好心帮忙,他这态度也太难看了!”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支持者和反对者各执一词,连带着“钱皓然白眼”“沈君泽扶人”的词条都开始在热搜上冒头。导演看着后台疯狂上涨的流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对着副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热度彻底起来了,这档节目的第一步,算是稳稳地落地了。
沈君泽站在码头的阳光下,海风吹散了些许晕船的不适。他看着墨晔转身走向集合点的背影,又看了看钱皓然气冲冲的样子,心里忽然明白,这场海岛之旅,从踏上红毯的这一刻起,就注定不会平静。但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点温暖的触感,让他莫名地生出几分底气。
远处的蓝星花园里,淡紫色的花瓣正被风吹得轻轻摇曳,像在无声地等待着什么。这场充斥着争议与暗流的旅程,终于在万众瞩目下,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