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那顿惊天动地的“早餐”,丁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丁老爹也被那锅神仙汤补得精神焕发,哼着小曲,硬是把丁文从厨房赶了出去,让他回房“温习功课”,自己则龙精虎虎地开始打理肉铺的生意。
丁文回到房间,看着桌上那本《浩然正气篇》,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这东西能补充精神力,是意外之喜,但昨夜那顿螳螂肉带来的体悟,却让他明白,精神力只是“火药”,而强大的肉身和气血,才是承载这一切的“炮管”。两者,缺一不可。
他没有再看书,而是盘膝坐下,开始仔细体悟新获得的力量——【风影破】。
他将一丝气血之力,按照那枚青黑色符文的轨迹运转。刹那间,一股融合了厚重、迅疾、诡秘三种特性的全新力量,在他的指尖凝聚。那力量并不张扬,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仿佛能撕裂世间万物。
他对着空气,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但他面前的木桌上,却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道细如发丝的划痕,深不见底。
丁文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就是他如今最强的底牌。一击之下,足以威胁到三阶巅峰,甚至,能够对四阶的存在,造成真正的伤害。
上午时分,肉铺的生意渐渐忙碌起来。丁文收敛心神,换上一身寻常的短打,走出房间,帮着老爹招呼客人。他依旧是那个看上去有些木讷的屠夫之子,手上麻利地切着肉,称着重,偶尔还会被老爹因为算错账而训斥两句。
街坊邻里们来来往往,市井的喧嚣,将黑风山脉的血腥与杀戮,冲刷得干干净净。
“听说了吗?西城那边,又出事了!”一个前来买肉的妇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对旁边的人说道。
丁文正在剁骨头的手,微微一顿。
“又死人了?”另一个客人立刻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恐。
“可不是嘛!这次死的,还是百草堂的人!”那妇人一拍大腿,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都说那些仙师老爷们厉害,怎么自家的人都保不住?”
“百草堂?”丁老爹也停下了手里的活,惊讶道,“哪个百草堂?”
“还能是哪个?就城南那家最大的呗!听说是个去城外采药的年轻伙计,昨晚就没回去。今天一早,才在西城门口的巷子里,发现了他采药的背篓和镰刀,人……影子都找不着了!”
妇人的话,像一块石头,在围观的人群中激起了千层浪。
之前的死者,都是些底层的贩夫走卒,虽然也让人恐慌,但总觉得离自己有些遥远。可百草堂不一样,那是与仙师门派挂钩的地方,在普通百姓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连百草堂的人都遭了毒手,说明那妖物,已经嚣张到了何种地步!
丁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百草堂。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婉儿那张清冷如月的脸。
一个采药伙计的死,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心中莫名地有些烦躁,手起刀落,“哐”的一声巨响,将一根粗大的筒子骨从中劈开,吓了周围人一跳。
“你这臭小子!使那么大劲干嘛!”丁老爹瞪了他一眼。
丁文默不作声,继续剁骨头,但心思早已飞远。
下午,肉铺的生意清淡了些。丁文正坐在门槛上,用一根磨刀石,不紧不慢地打磨着他的屠刀。阳光照在刀刃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忽然,街口传来一阵骚动。
丁文抬起头,只见一辆熟悉的、挂着百草堂标志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车帘掀开,走下来的,正是林婉儿。
她今天换下了一身素雅的白裙,穿上了一套方便行动的淡青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但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哀伤与冰冷,眼眶微红,显然是哭过。
她没有去任何地方,而是径直朝着镇妖司衙门的方向走去。
丁文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街角。他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属于修士的灵力波动,很不稳定,带着一丝悲愤与决绝。
他放下磨刀石,对丁老爹说道:“爹,我出去一趟。”
“干嘛去?书不背了?”
“心里闷,出去走走,顺便看看我那同窗。”丁文随口找了个理由。
他没有走远,只是绕到了镇妖司衙门附近的一家茶馆,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不时地瞟向那座戒备森严的衙门口。
他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林婉儿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加难看。
而在她身后,一个魁梧的身影紧跟着走了出来,正是镇妖司百户,钱伯方。
“林姑娘,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此事,真的不能怪我们镇妖司办事不力。”钱伯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那‘影魅’来去无踪,不留丝毫妖气,我们的‘寻踪蝶’根本派不上用场。封锁了所有案发地,掘地三尺,也是一无所获。”
“没有妖气?”林婉儿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钱百户,你是在质疑我百草堂的秘法吗?我那师弟阿武,身上佩戴着我亲手炼制的‘感灵玉’,玉佩虽然没有被激发,但上面,却残留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阴影能量!那绝不是寻常妖物能有的!”
她摊开手心,一枚已经失去光泽的玉佩静静地躺在她掌中。
钱伯方看着那枚玉佩,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林姑娘,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又能如何?找不到它的踪迹,一切都是空谈。如今西城已经宵禁,我已下令所有校尉彻夜巡逻,这已经是我们能做的极限了。”
“极限?”林婉儿笑了,那笑容里满是凄凉与嘲讽,“七条人命,加上我师弟,就是八条!这就是你们镇妖司的极限?若是找不到,是不是就要等它杀光了西城所有的人?”
钱伯方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一张坚毅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林婉儿不再看他,收起玉佩,转身便走。她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那般孤单而倔强。
茶馆里,丁文将杯中最后一口茶饮尽。茶水冰凉,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镇妖司,指望不上了。
林婉儿虽然有心,但孤掌难鸣,而且她似乎也缺少找到那东西的手段。
那么,这件事,就只能由他来做个了结了。
不为别的,只为这白羽城的安宁,为自家老爹能安安稳稳地早起晚归,也为……那道在夕阳下渐行渐远的,孤单的背影。
他站起身,丢下几个铜板,悄然离开了茶馆。
夜幕,即将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