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将整个白羽城都浸染得悄无声息。西城的宵禁,让往日里还算热闹的街区,此刻宛如一座鬼城,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
丁家肉铺的后院,丁文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将那柄寒光闪闪的屠刀,用厚厚的粗布一层层包裹起来,背在身后。腰间的皮囊里,放着几块烤得焦香的狼肉干,以及那只装着最后两枚凝神丹的玉盒。
金条蹲在他的脚边,似乎察觉到了今晚气氛的不同寻常,没有像往常一样撒欢,只是安静地摇着尾巴,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今晚,得靠你了。”丁文蹲下身,揉了揉金条的脑袋。
自从吞噬了那颗二阶风系妖丹后,金条的嗅觉,就变得异常灵敏,尤其是对那些蕴含着能量的东西,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力。镇妖司的“寻踪蝶”找不到的妖气,不代表金条的鼻子也闻不到。
“呜。”金条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像是在向他保证。
丁文最后看了一眼老爹那间已经熄了灯的房间,深吸一口气,身影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融入了院墙的阴影之中。
他没有选择翻墙,那样动静太大。而是凭借着对城中地形的熟悉,在一条条漆黑的巷道中飞速穿行。他的脚步轻盈到了极致,【疾行】神通被他控制得收放自如,整个人仿佛一阵没有重量的风,悄无声息地掠过。
街上的巡逻校尉,三五成群,手持着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阳炎符”,警惕地巡视着。但在丁文那远超常人的感知力下,他们的位置和动向,都如同黑夜中的火炬般清晰。他总能提前一步,避开所有的巡逻队,轻松地穿过了整个南城,来到了东西城区的交界处。
越往西走,空气中那股压抑和死寂的味道就越发浓重。
他来到了白天妇人所说的那条巷子,也就是百草堂学徒最后消失的地方。
巷子很窄,两边是高高的院墙,地上还残留着镇妖司勘察过后留下的白色粉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那是从那个散落的背篓里传出的。
丁文闭上眼睛,【屠神刀典】的感知力,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由无数能量线条构成的奇异景象。空气中,残留着巡逻校尉们身上“阳炎符”散发的灼热气息,也残留着行人白日里走过留下的微弱气血波动。
他仔细地分辨着,寻找着那丝与众不同的痕迹。
很快,他“看”到了。
在巷子最深处的墙角,有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近乎于无的黑色能量线。它就像一滴滴入水中的墨汁,虽然被稀释得几乎看不见,但其本质上的阴冷与死寂,却与周围所有的能量都截然不同。
这就是林婉儿所说的,那股阴影能量!
然而,这丝能量线到了这里,就彻底中断了,仿佛那东西是凭空消失的一般。
“金条,闻闻。”丁文蹲下身,指了指那个墙角。
金条立刻上前,鼻子在地上、在墙角,仔细地嗅探起来。它的鼻翼不断翕动,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片刻之后,它猛地抬起头,对着巷子外的一个方向,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吠叫。
有方向了!
丁文精神一振,立刻带着金条,顺着它指示的方向追去。
一人一狗,在空无一人的西城街道上,化作两道模糊的黑影。金条在前方引路,时不时地停下来,用它那神奇的鼻子,在空气中捕捉着那丝凡人无法察觉的、正在不断消散的气味。
那气味,极其微弱,而且飘忽不定,好几次都险些中断。但金条总能凭借着它那妖兽般的本能,重新找到正确的方向。
他们穿过了大半个西城区,最终,来到了西城的城门附近。
气味,指向了城外。
丁文没有丝毫犹豫,带着金条,寻了一处无人看守的城墙,再次故技重施,悄无声息地翻越了出去。
城外,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
夜风吹过,残破的墓碑在月光下投下嶙峋的怪影,枯败的野草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魂的低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里是白羽城处理无名尸骨的地方,也是城中百姓谈之色变的禁地。传说一到晚上,这里就会有鬼火飘荡,能听到孤魂野鬼的哭嚎。
金条身上的毛,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这里的阴气太重,让它本能地感到了不适。
“别怕。”丁文拍了拍它的背,一股温和的气血之力渡了过去,驱散了它身边缭绕的阴气。
他的眼神,却比这乱葬岗的夜色还要冰冷。
他环顾四周,感知力全面铺开。在这片阴气汇聚之地,那“影魅”留下的气息,反而变得更加难以分辨。
金条再次成为了唯一的指引。它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朝着乱葬岗的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周围的坟包就越发古老和破败。许多墓碑都已经倒塌,长满了青苔,露出下方一个个黑漆漆的盗洞。
终于,在一片最为古老的坟区,金条停下了脚步。
它对着前方一个半塌陷的,只剩下一个巨大封土堆的古代墓葬,发出了充满警告意味的狂吠!它全身的金色毛发根根倒竖,弓着背,龇着牙,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丁文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那座古墓的入口。
那是一个被藤蔓和乱石半掩着的盗洞,黑漆漆的,仿佛巨兽张开的嘴,正不断地吞吐着冰冷的阴气。
他集中全部心神,将【屠神刀典】的“解构”之力,朝着那洞口探查而去。
刹那间,他“看”到了。
在那幽深的黑暗之中,在那浓郁的阴气深处,有一团近乎凝成实质的黑暗能量,正在缓缓地、有节奏地搏动着。
那搏动,微弱,却充满了生命力。
就像一颗正在沉睡的,无比邪恶、无比诡异的心脏。
找到了。
那头在白羽城肆虐,夺走了八条人命的“影魅”,它的巢穴,就在这里。
丁文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了那柄用粗布包裹的屠刀。布匹层层散落,露出下面那森然、冰冷的刀锋。
刀锋之上,映照出他那双亮得骇人的眼睛。
今夜,他这个屠夫,要宰的,可不是寻常的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