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想再谈什么大道了,只想在消散前,把最后一件心事了了。
他的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丁文:“小友,老夫的丹、器二道,终究是真正的通天之学,就此断绝,委实可惜。老夫不求你继承,但你既得我信物,可否立下道誓,日后若遇心性、天资皆为上上之选者,代老夫,将此传承,延续下去?”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抛出了最后的筹码:“你若应允,老夫坐化前藏匿于此洞府的一只储物袋,便赠予你。其中,有老夫毕生积攒的灵石、材料、丹药与法宝,足以让你受用无穷!”
这是一个任何修士都无法拒绝的诱惑。一件储物袋,代表着一位五阶大圆满,精通丹、器两道的大能修士的全部身家。这笔财富,足以让一个二流宗门都眼红疯狂。
金条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狗眼里全是小钱钱的符号,尾巴都快摇成了风车,不停地用脑袋蹭着丁文的裤腿,示意他快答应。
然而,丁文的反应,再次让丹阳子愣住了。
他摇了摇头。
“道誓我不会发。”丁文的回答很干脆,没有半点犹豫,“前辈,我这人怕麻烦。立了誓,就等于背上了一桩因果,日后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或者找到了别人不乐意学,岂不是要受誓言反噬?这种亏本事,我可不干。”
丹阳子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直接散掉。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连一位五阶大能的毕生财富都不要?
丁文看着他的表情,又补充道:“不过,前辈你放心。虽然不发誓,但这事我记下了。我这人,忙着杀猪,忙着做饭,没空专门满世界去给你找徒弟。但日后要是真碰上那种品行端正、脑子也够用的好苗子,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这一身本事烂在地里。我会把玉简给他,至于他学不学,能学到多少,那就是他的造化了。”
他顿了顿,看着丹阳子,神情认真:“这是我丁文的承诺,跟储物袋没关系。你给不给,我都这么做。”
这番话,没有道誓的约束,却比任何誓言都来得更加真诚坦荡。
丹阳子怔怔地看着他,那双沧桑的眼中,先是错愕,随即化为一丝哭笑不得的释然,最后,竟是满溢的欣赏。
不为外物所动,不为重利遮眼,行事自有准则,内心通透澄澈。
这小子的道心,比自己想象的,要坚韧百倍。
或许,他的“厨子大道”,真的能通天。
“好,好一个‘跟储物袋没关系’!”丹阳子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欣慰与解脱,“老夫信你!老夫纵横一生,到头来,竟不如一个少年人看得通透!罢了,罢了!”
他的虚影,在笑声中,开始化作点点光斑,如萤火般飘散。
“储物袋就在寒潭底下,那块最像冬瓜的石头后面……小家伙,好好吃饭,替老夫……多看看这人间的烟火气……”
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整个溶洞,重归寂静。那具玉色的骸骨,在丹阳子残魂消散的瞬间,“咔”的一声,化作了一堆细碎的玉色粉末,彻底尘归尘,土归土。
丁文站在原地,默然片刻,对着那堆骨粉,再次躬身一礼。
“前辈,走好。”
金条从他身后钻出来,看看空无一物的石笋,又看看丁文,小声问:“主人,那老头……就这么没了?”
“嗯。”
“那……那储物袋……”
丁文没好气地拍了下它的狗头,走到寒潭边。潭水冰冷刺骨,但对他如今的体魄而言,不算什么。他屏住呼吸,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潭水不深,不过三五丈。他很快就在潭底,找到了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圆润光滑,还真有七八分像冬瓜的大石头。他费了点力气将石头挪开,后面果然露出了一个被阵法保护着的小小凹槽。
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灰扑扑的,看起来像是粗麻布缝制的袋子,毫不起眼。若非丹阳子指点,谁能想到一位大能的全部身家,就藏在这么个破袋子里。
丁文伸手去拿,法阵只是一个利用寒潭提供能量的遮蔽法阵,随手可破。
储物袋入手,丁文没有立刻查看,只是掂了掂分量,便将其收入怀中。
他浮出水面,长出了一口气。
“走,回家!”
“汪?主人,这就走了?那头蛤蟆……”金条急了。
丁文瞥了它一眼,笑了:“那么大一坨肉,能忘了?”
一人一狗回到洞口,看着外面那小山般的蟾蜍尸体,丁文挽起了袖子。
新晋升的灵器屠刀,锋利无匹。丁文手起刀落,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自家肉铺分割猪肉。
先是小心翼翼地剖开胸腹,避开那些依旧残留着剧毒的内脏,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朦胧水光的妖丹被完整地取了出来。四阶大圆满的妖丹,能量充沛,价值连城。
接着,是那只最为诡异的竖眼。丁文用剔骨刀,精准地切断了连接着眼球的所有神经和血脉,将这颗暗金色的眼球完整地挖出。
随后,是坚韧无比的背皮,粗壮的后腿筋,以及那两条巨大的后腿肉……丁文手脚麻利,将所有有价值的部位,分门别类地处理好。那条赤红色的长舌,他更是单独用玉盒装了起来,准备回去试试爆炒。
最后,只剩下一具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骨架和一堆不能吃的内脏。
丁文看着堆积如山的“食材”,满意地点点头。这次黑风山脉之行,收获之丰,远超想象。
他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那个从陈天雄身上扒下来的储物袋里,又从自己的储身袋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这才拍了拍手。
天边,已经泛起了红霞。
“金条,走了,再不回去,老头子该拿着戒尺堵门了。”
“汪!来了来了!”
一人一狗的身影,迎着晨曦,消失在了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