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金蟾琉璃腿”带来的天地异象,仅仅是白羽城风雨欲来前的一道绚烂前奏。
异象散去后的第二天,城中的“懒病”,以一种比之前猛烈十倍的姿态,卷土重来。
这一次,不再是让人精神萎靡,四肢无力。
城东的张屠户,正在案板上剁着骨头,忽然间动作一滞,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双目失神,口角流涎,任凭家人如何呼喊,都毫无反应。
城北的书院里,正在朗朗读书的学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书案上,呼吸变得微弱,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就连一些修为在身的低阶修士,也未能幸免。他们在打坐中,突然感觉自己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向外流逝,丹田气海在短短时间内便干涸见底,整个人变得比凡人还要虚弱。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整座白羽城中蔓延。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往日里热闹的街道,变得死寂沉沉,只有巡逻的镇妖司卫兵,迈着沉重的步伐,不时地从街上抬走一具具失去生机的“活尸”。
“万魂懒仙咒”变异了。
它不再是温水煮青蛙,而是变成了明火执仗的抢劫。它在疯狂地,不计后果地,压榨着城中每一个生灵的精气神。
百草堂。
林婉儿双眼布满血丝,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丹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地上堆满了各种药材的残渣。她试遍了所有能够想到的方子,从温补元气的人参鹿茸,到提神醒脑的虎骨麝香,可无论哪一种丹药,喂给那些病人,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
钱伯方送来的那张地图,他们也按图索骥,找到了几处阵法节点。可每一次,当镇妖司的人马赶到时,都扑了个空,只留下一些刚刚熄灭的阵法余烬。
敌人,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狡猾。
“林姑娘,城主府……城主府派人来求药了!城主大人他也……他也倒下了!”一个伙计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个消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婉儿娇躯一晃,险些栽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身旁的丹炉。
连城主都倒下了。
白羽城,这座庇护了数十万生灵的城池,此刻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失去了舵手的巨轮,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一道身影,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脑海。
那个在肉铺里,总是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面对她的求助,却能拿出“静心安神汤”的少年。
那个在她被妖气侵体,危在旦夕时,挡在她身前,云淡风轻地说着“别怕”的少年。
那个匿名送来灭城阴谋的地图,却深藏功与名的神秘人。
还有……前两天那场惊天动地的,由肉香引发的天地异象。
是他!
一定是他!
林婉儿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那么三次,四次呢?
这个看似平凡的屠夫之子,身上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迷雾。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就像一个隐居在尘世间的绝顶高人,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冷眼旁观着世间的一切,偶尔心情好了,才会出手拨弄一下凡人的命运。
他一定有办法!
他一定有办法救这座城!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它像一株疯狂生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林婉儿的整个心神。
她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一个高人既然选择隐世,必然不喜被人打扰。自己这样贸然上门,很可能会触怒对方。
可是,她没有选择了。
为了这满城的百姓,为了那些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生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去试一试!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一点星火。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里面装着的,是城主府为了求药,拿出的最珍贵的报酬——一株千年份的“龙血参”。这是疗伤圣药,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脸上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快步走出百草堂,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子时。
丁家肉铺早已打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几声不知名的虫鸣,更添夜的清冷。
丁文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夜行衣,正准备出门,去会一会那些枯骨教的“阵法师”。
老爹已经踏入儒道,虽然境界不高,但那一身浩然正气,足以抵御寻常的邪祟侵扰,家里的安全暂时无虞。
他刚走到院门口,准备翻墙而出。
“咚,咚,咚。”
三声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丁文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金条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压低了声音,狗脸上满是警惕:“主人,外面有人。味儿……是香的,还带着一股子药味,很急,很乱。”
丁文当然知道是谁。
他的【法则洞察】视野,早已穿透了门板。门外,那道熟悉而纤弱的身影,正紧紧地抱着一个锦盒,俏生生地站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鼓起勇气敲响这扇门。
她来做什么?
镇妖司和百草堂顶不住了?
丁文心中念头急转,他散去了身上的夜行衣,换回了那身普通的粗布短衫,脸上也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懒散模样。
他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吱呀——”
门开了。
门里,少年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一脸“你谁啊,大半夜扰人清梦”的不耐烦。
门外,女子一身素衣,风尘仆仆,看到开门的人,那双清冷的眼眸里,瞬间涌上了水汽,激动、委屈、希冀……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林……林姑娘?”丁文揉了揉眼睛,装作一副才认出对方的模样,“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