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内院,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和檀香,但这两种味道,都无法掩盖那股深入骨髓的,死寂的气息。
卧房之内,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白羽城城主,一位年近六旬,平日里精神矍铄的老者,此刻正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他的面色灰败,嘴唇发紫,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若非还有一丝气息尚存,与死人无异。
床边,围着几名神色焦急的家眷,还有一个鹤发童颜,身穿八卦道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丁文一踏进房间,目光就直接略过了病床上的城主,落在了那名老道士的身上。
在他的【法则洞察】视野中,这名道士的形象截然不同。
那仙风道骨的皮囊之下,是一团由无数怨毒、诅咒和死亡气息凝聚而成的,蠕动着的黑色烂肉。一层稀薄的,散发着虚伪“圣洁”光芒的灵力,如同糖衣般包裹在这团烂肉之外,巧妙地欺骗着所有人的感知。
这伪装,比之前那个“笑面”要高明百倍,几乎能以假乱真。但在丁文的屠神刀典面前,任何伪装都毫无意义。
在他眼中,这根本不是什么得道高人,而是一块已经腐烂、生蛆,散发着恶臭的“肉”。
枯骨教的护法。而且,至少是五阶的水准。
丁文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了一丝冷意。
“清虚道长,”钱伯方一进门,便对着那老道士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敬意,也带着几分质询,“您施法已有半个时辰,为何城主大人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危急了?”
那被称为“清虚道长”的老道士,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射出一道精光。他轻抚长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钱大人稍安勿躁。城主大人所中之咒,乃是上古奇毒‘三尸懒魂咒’,歹毒无比。贫道正在用我‘青云观’的独门秘法‘北斗七星换命术’,为城主大人逆转生机。此法凶险,非一朝一夕之功。方才,正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拂尘,在那昏迷的城主天灵盖上,轻轻一扫。
在旁人眼中,他只是做了一个寻常的施法动作。
但在丁文的视野里,那拂尘的千万银丝上,沾染着肉眼不可见的,如同蛆虫般的黑色符文。这一扫之下,无数符文便顺着城主的天灵盖,钻入其体内,非但没有救人,反而在加速吞噬他最后的那一点生命本源。
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在杀人!而且是用一种极为阴毒的方式,将城主的神魂,炼化成大阵的养料。
钱伯方虽是四阶大圆满的武修,灵觉敏锐,但也只能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却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他皱着眉,还想再问,那清虚道长却已经不耐烦了。
“哼!贫道在此施展逆天之术,尔等俗人,却在一旁指手画脚,扰我道心!若是耽误了救治城主的最佳时机,这责任,你们担待得起吗?”
话音未落,一股磅礴浩大的气势,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那气势,堂皇正大,充满了道家的清净无为之意,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钱伯方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胸口,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身形。他脸上血色一褪,眼中充满了骇然。
好强的修为!
这股威压,绝对是五阶修士才能拥有!而且还是道门正宗,玄功深厚之辈!
一时间,钱伯方心中那点怀疑,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和一丝后怕。自己竟敢质疑一位五阶高人?简直是自寻死路。
“道长息怒!是在下鲁莽了!”钱伯方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房间内的其他人,更是被这股气势压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清虚道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得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镇住了镇妖司的这帮人,他便可以从容地,将城主炼化成最完美的一枚“阵眼”。
他的目光,在房内缓缓扫过,享受着众人敬畏的眼神。当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丁文身上时,眉头一皱。
一个凡人?
他能嗅到丁文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烟火气,这种污浊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
“这是何人?”他冷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驱赶之意,“此乃清净之地,岂容这等满身污秽的凡夫俗子踏足?还不快将他赶出去!莫要沾染了贫道的法坛!”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丁文身上。
林婉儿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就想挡在丁文身前。钱伯方也是一脸为难,他刚刚才被对方震慑,此刻也不敢轻易违逆。
然而,丁文却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他像是完全没听到那道长的话,也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床边。
金条紧紧跟在他脚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兴奋又带点恐惧的语气飞快地说道:“主人,就是他!就是他!这老家伙身上的味儿,简直就是一坨陈年茅坑里的石头,外面刷了一层蜜!又臭又假,小的隔着八丈远都快吐了!”
丁文没理会自己这条戏精狗。
他走到床边,无视了那位清虚道长杀人般的目光,低下头,仔细端详着床上的城主。
那模样,就好像一个屠夫,在审视一块即将下刀的猪肉。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城主脖颈的大动脉上,轻轻按了按。
然后,他又翻开城主的眼皮,看了看。
最后,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啧”声。
这番动作,彻底激怒了清虚道长。
“放肆!你这不知死活的蝼蚁,竟敢触碰城主金身,扰乱贫道施法!来人,给贫道将他拿下,拖出去乱棍打死!”
然而,还没等周围的甲士有所动作,丁文已经直起了身子,转过头,看向那位“仙风道骨”的道长。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与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奇怪的,像是内行人看外行人的惋惜和鄙夷。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道长,你这手法,不行啊。”
“杀猪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在猪还没死透的时候,就从身上乱捅口子。”
“这样一来,血放不干净,淤在肉里,会让整块肉都发酸、发臭。”
丁文指了指床上的城主,又指了指那道士手中的拂尘,一脸认真地指点道。
“你应该从这儿,”他指了指城主的脖子,“一刀下去,断了气,血才能顺顺当当地流出来。你现在这样,东戳一下,西捅一下,把里面的经络全搞乱了,血都堵住了。这肉,算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