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主人!不好了!天塌下来了!”
金条像一颗金色的炮弹,连滚带爬地扑到他的摇椅前,两条前腿抱着他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了起来。
丁文被它这一下,直接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给撞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抱着自己大腿,抖得跟筛糠一样的金条,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嚎什么丧?天塌下来有我爹顶着,他最近腰板硬,正好练练。”丁文没好气地说道,伸脚想把它踹开。
“不是啊主人!”金条死死抱着不撒手,狗脸上满是后怕与邀功的复杂表情,“刚才!就在刚才!有个贼!一个天杀的贼!他偷窥您!他用那种……那种想把您偷回家做成标本的眼神,在外面偷偷地看您!”
丁文的动作,停住了。
“贼?”他挑了挑眉,“光天化日的,有贼敢来咱们家?他想偷猪下水吗?”
“不是啊!那贼厉害得很!”金条的声音都变了调,“他藏在影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要不是本神兽天赋异禀,正在以撒尿的方式巡视领地,勘察风水,根本发现不了他!”
它还不忘给自己贴金。
“他身上,有一股味道。”金条的鼻子抽了抽,眼神里露出一丝厌恶与恐惧,“一股……一股像是从百年老坟里扒出来的骨头,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三天,然后又扔进臭水沟里泡了七天的味道!又腥又臭又冲!”
陈年老骨头的臭味?
丁文原本还有些懒散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坐直了身体,那股子慵懒闲散的气质,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深渊般的冷静与漠然。
“枯骨教。”他淡淡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除了那个跟骨头过不去的邪教,他想不到还有谁,会带着这么“别致”的体味。
看来,白羽城分舵被自己一锅端的事情,传回去了。对方这是派人来调查了。
能瞒过自己的基础感知,在外面窥探了那么久,才被金条发现,其实力,至少也是五阶。而且,还是专精潜行刺杀的那种。
丁文的指节,轻轻地在摇椅的扶手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麻烦。
他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他原本的计划,是苟在白羽城,每天杀杀猪,逗逗狗,气气老爹,偶尔出手解决一些不开眼的妖魔,把屠神刀典的等级慢慢升上去。等什么时候天下无敌了,再考虑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
可现在,麻烦主动找上门来了。
今天来的是一个五阶的探子,明天,可能就是六阶,七阶的杀手。后天,那位枯骨教的教主,说不定都会亲自上门“拜访”。
到时候,别说睡懒觉了,他这个小院,怕是都要被人拆了当柴烧。
他好不容易才营造出的,这种“白天被爹骂,晚上能睡饱”的咸鱼生活,绝对不能被破坏!
“主人,那贼被我王霸之气一瞪,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您看,我是不是又立了一功?”金条见丁文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开始邀功,“您是不是该奖励我一根……不,三根筒子骨?”
丁文瞥了它一眼,没说话。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让他来,不如我去找他。”
与其被动地等着敌人一次又一次地骚扰,不如主动出击,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丁文的行事准则,向来简单而高效。
金条愣住了:“啊?主人,您要出去?可……可外面太阳那么大……”
丁文没理它,径直走进了厨房。
那个探子,虽然被自己的神念惊退,但肯定没有走远。他必然会潜伏在白羽城附近,继续收集情报,或者等待援兵。
对于这种藏在暗处的老鼠,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块更香的奶酪,把他引出来。
丁文打开了那个存放“高级食材”的储藏室。他的目光,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扫过,最后,落在一个用万年寒冰封存的玉盒上。
玉盒里,是几块切得整整齐齐,依旧残留着丝丝死气的肉块。
正是那头六阶妖魔,“蜚”的里脊肉。
这种蕴含着死亡法则的血肉,对于枯骨教的修士而言,不亚于最顶级的山珍。只要自己将这块肉烹饪,其散发出的气息,足以让那个探子失去理智,主动送上门来。
丁文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取出一块蜚肉,放在案板上。肉块呈诡异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死气。
但在丁文的眼中,这却是最顶级的食材。
他没有急着动刀。而是先从墙角拎出一袋子土豆,挑了两个最新鲜的,开始削皮。
然后,他又拿出了葱、姜、蒜、八角、桂皮等一系列凡俗的香料。
金条跟了进来,看着案板上那块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肉,狗腿肚子都在打颤。但看着丁文开始准备食材,它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主人的厨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法则之一。再可怕的食材,到了他手里,都能变成让狗……不,让神仙都流口水的美味。
丁文的动作,不疾不徐,充满了某种独特的韵律。
土豆切滚刀块,大小均匀,棱角分明。葱切段,姜切片,蒜剥皮。
然后,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块蜚肉。
他拿起屠刀。
“解构。”
心念一动,屠神刀典的力量发动。
在他的视野中,那块蜚肉的内部结构,瞬间变得清晰无比。那些如同蛛网般的死亡法则丝线,那些狂暴而混乱的妖力,那些血肉的纹理,全都分毫毕现。
他的手,动了。
屠刀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刀光闪烁,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他没有去切断那些死亡法则丝线,反而以一种玄奥的刀法,顺着法则的纹路,将肉块分解开来。
这个过程,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拆弹专家,在小心翼翼地拆解一颗即将爆炸的核弹。
很快,一块完整的蜚肉,就被他分解成了数十块大小不一的小肉块。每一块肉上,死亡法则的气息都被完美地保留,并且被刀法理顺,从狂暴,变得温驯。
起锅,烧油。
等油温升至七成热,他将处理好的肉块,一股脑地倒入了锅中。
“滋啦——”
一声巨响,仿佛是死亡的哀嚎。一股灰黑色的死气,从锅中冲天而起,瞬间将整个厨房都笼罩!
金条吓得“嗷”一嗓子就窜到了门外,只敢探出一个狗头,惊恐地看着。
丁文却是不管不顾,拿起锅铲,开始翻炒。随着他的翻炒,那些凡俗的葱姜蒜八角桂皮,被一一投入锅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凡俗的香料,在接触到肉块的瞬间,竟被那股死气瞬间同化,然后,又释放出一种独特的,属于植物的生机。
生死二气,在小小的铁锅内,开始以一种微妙的平衡,交织,碰撞,融合。
那股原本令人作呕的死气,渐渐地,开始转化。它变得不再那么纯粹,不再那么冰冷,反而带上了一丝……诱人的,霸道的肉香!
那香味,很诡异。闻到的人,一方面会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和排斥,另一方面,身体的本能,却又会疯狂地叫嚣着,想要去吞噬它,占有它!
这,就是死亡的诱惑。
丁文加入了土豆,加入了酱油,加入了开水,盖上了锅盖。
他转小火,慢炖。
做完这一切,他擦了擦手,走出了厨房。
他走到院子里的磨刀石旁,从腰间,解下了那把杀猪刀。
他舀了一瓢清水,浇在磨刀石上。
然后,他握住刀柄,将刀刃,贴上了磨刀石。
“唰——”
“唰——”
一下,又一下。
单调,而富有节奏的磨刀声,在宁静的小院里,缓缓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压过了厨房里“咕嘟咕嘟”的炖肉声,压过了书房里丁守诚的诵读声,成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金条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它知道,主人看似在磨刀,实际上,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将自己的杀意,与这柄凡铁,融为一体。
每一次摩擦,都是一次煞气的凝聚。
每一次声响,都是一声死亡的预告。
厨房里,肉香越来越浓郁。那香味,已经飘出了小院,飘向了南城的上空。
丁文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有那一下下划过磨刀石的刀刃,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他在等。
等肉炖好,也等那只被香味吸引过来的老鼠,自己,走进捕鼠夹。
他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骨头,就该待在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