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秦钰,连同他那艘奢华的皇室楼船和一整队金甲卫士,就在白羽城的上空,人间蒸发了。
消息如天雷,一夜之间炸翻了大秦神都。
次日清晨,白羽城彻底沦为一座铁桶。
城门紧闭,许进不许出。一队队杀气腾腾的城卫军封锁了所有街道,天空之上,青州府的修士驾驭法剑来回呼啸,鹰隼般的视线刮过每一寸地面。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与满城的恐慌截然不同,城南安乐巷的丁家小院,岁月静好。
丁守诚正小心翼翼地收拾着他的书箱。那些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经史子集,被他用油纸一层层包好。他脸上带着远行的惆怅,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火热。
去国子监任职!
这是他年轻时连梦里都不敢奢求的荣耀。
院子里,丁文摊开一张大秦疆域图,金条的狗头也凑了过来。
“主人,真去神都啊?”金条的爪子指着地图上那个朱笔圈出的城市,声音发颤,“那地方水深,掉块牌匾能砸死三个王爷,咱们去了不是给人当开胃小菜吗?”
“说反了。”丁文敲了敲它的狗头,“是去进货。”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一片广袤的山脉。
“神都的高档食材太多,直接去容易吃撑。先路过这‘万妖山脉’,找几头‘金睛火猿’练练手,给你熬一锅‘猴脑汤’补补智商。”
金条一听,哈喇子差点流下来,瞬间忘了恐惧。
一人一狗正规划着“皇家猎场进货路线”,丁守诚在屋里听得眼皮狂跳,只能假装没听见,继续埋头整理书籍。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自从昨天起,已经被锤炼得比城墙还厚了。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队甲胄森严的禁军,护送着一个身穿紫色官袍、面容阴鸷的老者,踏入了安乐巷。
老者鹰钩鼻,三角眼,手里的黑色拐杖每一次点地,都让空气凝滞一分。
他,正是从神都连夜赶来的大理寺卿,公输仇。一个能让百官闻之色变的老狐狸。
公输仇无视跪了一地的街坊,径直走到巷子尽头。
他的视线在“丁家肉铺”的褪色招牌上停了一瞬,随即,落在了院门口那个懒洋洋看着他们的年轻人身上。
丁文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一股阴冷晦涩的精神力,钻向丁文的识海。
【探查秘术?想看我的底?】
丁文心底嗤笑,体内那股刚刚吸收的【皇室龙气】轻轻一震。
一股堂皇浩大、仿佛来自血脉源头的威严,轰然散开。
公输仇那阴冷的精神力,宛如残雪遇骄阳,瞬间消融无踪。
他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晃,拐杖在青石板上重重一点,才稳住身形。眼中,闪过滔天骇浪。
好霸道的护体龙气!
这股龙气的精纯度,甚至超越了他见过的任何一位皇子!此人,莫非是某位隐世老皇叔的私生子?
公输仇的态度,瞬间收敛。
“老夫大理寺公输仇,奉旨查案。昨夜,此地可有异动?”他声音嘶哑,宛如砂纸摩擦。
“异动?”丁文打了个哈欠,“昨晚风大,吹倒了后院的酱油瓶,算吗?”
公输仇三角眼一眯,杀机暗藏。
他身后的禁军统领雷豹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大胆!大理寺卿问话,岂敢戏言!”
丁文瞥了他一眼,都懒得回话。
书房里,却传来一声冷哼。
丁守诚换了一身干净儒衫,走了出来。他两袖清风,但那股货真价实的六阶大儒浩瀚文气,却如山岳压顶。
“这位将军,好大的官威。”丁守诚声音平淡,“老夫在此居住数十年,安分守己。我儿不过一句玩笑,何至于‘大胆’二字?莫非在将军眼中,我白羽城的子民,连句玩笑都说不得?”
雷豹被文气一冲,胸口发闷,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他骇然地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老秀才。
六阶!
这穷乡僻壤,藏着一个六阶大儒?!
公输仇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一个身怀精纯龙气的神秘贵公子,一个修为高达六阶的大儒父亲。
这家人,绝不简单!
他心底的怀疑瞬间动摇。难道,靖安侯的失踪,真的只是个巧合?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一个衙役疯了般跑来。
“报!报大人!城西三十里鹰愁涧,发现大战痕迹,妖气冲天!还、还找到了这个!”
衙役呈上一块用黄布包裹的楼船碎片,上面残留着靖安侯的气息,更沾染着一股极其浓郁的大妖之气!
是那块被金条啃过的蛟龙骨。
丁文让傀儡扔过去的。
公输仇脑中电光石火。
鹰愁涧?妖气?难道靖安侯是追妖殒命?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完美无缺!
他深深看了一眼丁文父子,心底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
“收队!去鹰愁涧!”公输仇当机立断,转身便走。一个大儒,一个贵公子,怎么可能和妖魔有染。
一场倾城之危,就这么被一块狗骨头,化解于无形。
看着他们来去匆匆的背影,金条小声逼逼:“主人,这老狐狸就这么被你耍了?”
丁文摇摇头:“不,他只是找到了一个能回去交差的替死鬼。”
话音刚落,又一名官差快马加鞭,冲到门口翻身下马。
这一次,他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卷轴,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圣旨到!”
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
“吏部调令!兹授儒生丁守诚为国子监校书郎,即刻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卷轴展开,浩荡的皇道龙气扑面而来。
整个安乐巷,瞬间跪倒一片。
丁守诚手捧着那份滚烫的调令,整个人都懵了。他看着卷轴上鲜红的吏部大印,和那句冰冷的“不得有误”,只觉得这一切,荒诞不经。
丁文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份所谓的“圣旨”,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不是天降的馅饼。
这是来自神都的,一份请君入瓮的请柬。
或者说,是一张送到他屠刀下的……菜单。
“爹。”
丁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接旨吧。看来这京城,咱们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