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节点】
汉王国 昭德七年
道历:七千三百四十二年
儒历:三千九百八十五年
农历:十月十二
慧泉城的文华之气,如温吞之水,浸润着城中每一寸土地,却也悄然塑造着一种无形的桎梏。宁休(时年二十二岁)连日来流连于各大书院、文庙,与当地学子交流论道,沉浸于醇厚的学风之中,对汉王国“礼法并重、文治教化”的治国理念愈发赞叹,却也因所见“束修加礼”等事,心中那丝疑虑的阴影始终未曾散去。
夏衍(时年八岁)则带着婉娘(时年六岁)和雪焰,继续在这座规整的城市里漫行,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捕捉着秩序之下细微的涟漪与暗流。他看到了书院外徘徊的贫寒学子眼中的渴望与不甘,也看到了深宅内妇人眉宇间的寂寥与顺从,更感受到了寻常百姓在言行举止间那份近乎本能的自我约束与对“礼法”的敬畏。
这日午后,他们行至城西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巷。巷口有一座以青石砌成的精致小亭,亭中并无座椅,只设有一个造型古雅的青铜炉鼎,鼎身刻满篆文,香烟袅袅。亭檐悬挂匾额,上书三个庄重的大字:
“敬字亭”。
亭旁立有石碑,铭刻着汉王国推崇的《惜字律》条文,告诫士民:凡有文字之纸张、布帛,皆需敬惜,不得随意丢弃践踏,废弃者需送至敬字亭焚化,以示对文脉之尊崇,违者将受责罚。
此时,亭前正围着一小群人。一名身着青色吏服、头戴方巾的文吏,正神色严肃地监督着两名差役。差役脚边放着一个小竹筐,筐内是些陈旧破损的书籍、写满字迹的废纸。一名穿着粗布衣、面色惶恐的老者正不停地向文吏作揖解释,旁边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街坊,神情各异。
“大人明鉴!小老儿绝无亵渎文字之意啊!”老者急得满头是汗,指着竹筐里一本尤其破旧、封面模糊的书册,“这本《山河志异》,乃是家传的老书,小老儿年轻时也曾读过…只是…只是家中贫寒,灶下缺柴,儿媳她…她一时糊涂,撕了几页引火…小老儿发现后连忙抢回,特来敬字亭焚化谢罪!绝非有意毁弃啊!”
那文吏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如刀,丝毫不为所动,声音冷硬如铁:“《惜字律》有云:‘凡有字纸,皆圣贤心血,文明所系,弃毁者与亵渎同罪!’你家人撕书引火,已犯大忌!岂是一句‘一时糊涂’便可搪塞?依律,当罚银百文,或杖责十下,以儆效尤!”
老者一听,脸色煞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百文?!大人!小老儿一家三日嚼用也不过十文钱…这…这如何拿得出啊!杖责十下…小老儿这把年纪,如何受得住啊!求大人开恩!开恩啊!”
周围街坊有人面露同情,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说情。汉律严谨,尤其涉及“文事”,无人敢轻易触犯。
宁休与夏衍恰行至此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宁休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自幼受教“敬惜字纸”,深知文字承载文明之重,对律法维护文脉的本意是认同的。但见老者如此凄惶,律法执行如此严苛不近人情,又觉心中堵闷,不由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大人,在下宁休,乃游学士子。观此老丈确是无心之失,且年事已高,家中贫寒…律法虽严,亦当有哀矜之意。可否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那文吏冷眼扫过宁休,见其气度不凡,言语有礼,面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强硬:“原来是游学的相公。非是本吏不近人情。然《惜字律》乃王上亲颁,旨在匡正人心,维护文道尊严!今日若因贫寒年老便可法外容情,他日人人效仿,律法威严何在?文脉尊严何存?此例不可开!”他话语铿锵,引经据典,将“维护文道”置于“体恤民情”之上。
宁休一时语塞。对方所言,站在礼法立场,似乎无懈可击,但他心中那“仁者爱人”的儒家根本,却感到阵阵刺痛。律法…难道不应是为了人而存在吗?
就在这时,夏衍的目光却落在那竹筐中的破旧书册上。他的愿力感知到,那本《山河志异》虽破旧,却透着一股悠远、自在的山野灵气,与这亭中严肃刻板的“敬字”氛围格格不入。书页间残留的,并非圣贤经典的沉重,而是记述奇闻异事、天地万物的鲜活趣味。
他又看向那跪地哀求、恐惧无助的老者,再看向那面容冷硬、坚信自己在扞卫“文道”的文吏。
忽然间,他明白了这慧泉城乃至汉王国文气中那丝令他感到“窒碍”的源头——将“文”本身神圣化、仪式化,乃至超越了它本应服务的“人”。敬字惜纸本是美德,但当其变成冰冷的律条,甚至成为压迫贫苦者的工具时,便已背离了初衷。
夏衍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用愿力去直接影响文吏的判断——那并非解决问题的根本。
他只是静静地走上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伸出小手,从竹筐里拿起了那本残破的《山河志异》。
文吏眉头一拧:“孩童!休要乱动!此乃待焚之物!”
夏衍没有理会,他轻轻拂去书册上的灰尘,翻开了其中一页。纸张泛黄脆弱,字迹却清晰可见,描述的是一处深山中瀑布彩虹的奇异景象,文字生动活泼,充满惊奇之感。
他抬起头,看向那文吏,清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轻声问道:“叔叔,这本书里写的,是瀑布很好看,彩虹很神奇。把它烧了,瀑布和彩虹就没有了吗?还是…记得它好看的人,心里会难过?”
他的声音稚嫩,问题简单至极,甚至有些“傻气”。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孩童之问,却像一枚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那层由律法条文和“文道尊严”构筑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壳子!
文吏猛地一怔,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惯于引述律条经典,却从未思考过如此…本源的问题。烧掉这本书,瀑布和彩虹当然还在,但…那个曾经读过它、为之欣喜过的老者,心中那份美好的记忆与情感,是否会因这“焚书谢罪”的仪式而蒙上阴影甚至被摧毁?维护“文”的尊严,难道要以伤害“人”的情感为代价吗?
宁休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夏衍这看似天真的一问,直指本心,竟比他引经据典的辩论更为有力!是啊!文字之功,在于载道、在于传情、在于启迪人心!若因维护其形式而伤及人心,岂非本末倒置?!
周围围观的街坊们也愣住了,彼此交换着眼神,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根心弦。
那跪在地上的老者,更是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夏衍手中的旧书,浑浊的眼中泛起复杂的泪光,仿佛想起了年轻时阅读此书时的快乐时光。
敬字亭前,一时间竟鸦雀无声。只有青铜炉鼎中的香烟,依旧袅袅上升,却似乎失却了几分之前的刻板威严。
那文吏脸上的冷硬神色渐渐松动,出现了一丝罕见的迷茫与挣扎。他看了看夏衍清澈的眼睛,又看了看跪地哀求的老者,再看了看那本记载着“瀑布彩虹”的闲书…他坚守的“律法”与“文道”,在这个孩童简单的问题面前,似乎变得有些…苍白而遥远。
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对那老者挥挥手:“罢了…念你初犯,年事已高,此次便罚你…将功补过,将此处街面清扫十日,以示惩戒。这些字纸…唉,焚了吧。”后一句,却是有气无力,仿佛失去了之前的信念支撑。
老者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老儿一定日日清扫,不敢怠慢!”
文吏不再多言,神情复杂地看了夏衍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促。
差役将竹筐中的字纸倒入炉鼎焚烧,青烟升起,带着一股纸张特有的焦糊味。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低声议论着今日这“奇事”,目光不时瞟向那个安静的孩子。
宁休走到夏衍身边,目光灼灼,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小友…你…你方才一言,直指要害,发人深省!‘敬字’在心而非在形,重人而非重物…我…我受教了!”他再次感到,与夏衍同行,所获远超十年寒窗苦读。
夏衍将手中的《山河志异》递给那千恩万谢的老者:“老爷爷,瀑布和彩虹,还在的。”
老者双手颤抖地接过残破的书,老泪纵横,不住点头:“在的,在的…谢谢小公子,谢谢…”
夏衍摇了摇头,牵着婉娘,转身离开。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宁休依旧心潮澎湃,不断回味思索着方才一幕。而夏衍,则默默感知着这座城。
经过敬字亭一事,他隐约感觉到,城中那原本凝滞板结的文气,似乎因那文吏心念的动摇与围观者的触动,而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rigid 的规则,似乎并非铁板一块。
他的愿力,或许无法直接改变律法,却可以在人心的缝隙中,种下一点点反思与温情的种子。
这,便是他当下所能做的。
慧泉城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九寰道衍界三教修行境界简述】如下
道门境界划分:
凡境: 炼精化气 → 炼气化神 → 炼神返虚 → 炼虚合道 → 渡劫
仙境: 人仙 → 地仙 → 天仙 → 真仙(玄仙) → 金仙 → 太乙金仙 → 大罗金仙
儒家境界划分:
凡境: 开智(童生) → 养气(秀才) → 立心(举人) → 诚意境(进士) → 渡劫(大儒)
仙境: 贤人 → 亚圣 → 圣人 → 真圣(至圣) → 儒道金仙 → 不朽圣贤 → 文道祖师
佛门境界划分(主角成佛创立):
凡境: 禅心(行者) → 觉识(沙弥) → 悟法(比丘) → 无漏(法师) → 涅盘劫(圣僧)
仙境: 罗汉 → 尊者 → 菩萨 → 大菩萨 → 佛陀【(分三类对应道、儒的仙境后三境:佛陀初证=金仙=儒道金仙→佛陀二证=太乙金仙=不朽圣贤→佛陀圆满=大罗金仙=文道祖师)主角成佛是直接到佛陀圆满的也就可以直接叫佛陀】
(境界每个大境界分初、中、后、圆满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