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九,清晨,哑泉镇后山深处,幽影教阴煞祭坛地下湖】
刺骨的冰寒瞬间浸透骨髓!幽蓝色的湖水深不见底,黑暗中无数森白的骨骸随波沉浮,触碰肌肤,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滑腻与冰冷。宁休猛地从水中探出头,剧烈咳嗽着,文气瞬间运转驱散寒意,一手紧紧揽住夏衍,另一手迅速凝聚一团文光,照亮了这片绝望的水域。
“快!聚过来!别散开!”他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湖面上回荡。
扑通!哗啦!
石柱扛着赵贲的担架奋力浮出水面,呛出大口水,双目赤红地警惕四周。婉娘和阿木挣扎着抓住一块漂浮的碎骨,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吴郎中年纪最大,呛水最厉害,被宁休一把拉住。
文光所及,景象令人心胆俱寒。
他们正处于一个巨大的地下湖中心,湖水幽蓝,散发着彻骨的阴寒与淡淡的腥甜腐臭。头顶极高处是漆黑一片的穹顶,他们坠落的裂缝早已看不见踪影。四周湖面广阔,看不到边际岸线,唯有远处那座矗立于湖心、由累累白骨与漆黑怪石垒砌而成的邪恶祭坛,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怨毒与死寂气息。
祭坛上,那尊三头六臂、爬满幽蓝苔藓的邪神雕像,六只手中的兽类颅骨眼窝中,幽蓝的鬼火疯狂跳动,仿佛活了过来!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从祭坛扩散开来,笼罩整个湖面,令人气血凝滞,文气运转都变得晦涩迟缓!
而更可怕的是——
哗啦…哗啦…
湖面四周,水波翻涌,一道道扭曲、苍白、肿胀的身影正不断地从水下浮起!它们衣衫褴褛,甚至身披残破的矿工服或皮甲,皮肤泡得浮肿发白,布满溃烂的疮口,一双双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与那邪神雕像一般无二的幽蓝鬼火!它们手中握着锈蚀的骨刀、矿镐,甚至是人的腿骨磨制的利刃,无声无息地破开水面,从四面八方缓缓围拢过来,数量之多,几乎填满了视野所及的湖面!
幽影教的邪教徒!或者说,是被邪法操控的…溺死者尸傀!
它们没有嘶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以及那无数道冰冷怨毒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湖心这几个鲜活的生灵身上!
“阴…阴尸水鬼!”阿木吓得魂飞魄散,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完了…我们掉进他们的老巢了!”
石柱将担架护在身后,怒吼一声,挥刀劈向最近的一具试图爬上担架的尸傀!刀锋斩入那浮肿苍白的躯体,却如同砍中浸水的朽木,只发出沉闷的噗声,黑紫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血液缓缓渗出,那尸傀只是顿了顿,依旧悍不畏死地抓来!
“砍头!或者打碎它们眼中的鬼火!”吴郎中强自镇定,嘶声喊道,同时从药囊中抓出一把赤红色的药粉,撒向水面,“朱砂粉!至阳之物,或能克制阴邪!”
药粉落入水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白烟,靠近的几具尸傀动作明显一滞,发出无声的哀嚎,眼中的鬼火闪烁不定。
宁休文气爆发,并指连点,数道凌厉的气劲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向几具尸傀的眼窝!
噗!噗!
鬼火熄灭,那几具尸傀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瞬间僵直,沉入水底。
然而,尸傀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灭掉几个,立刻有更多涌上!它们似乎受到祭坛力量的加持,在这极阴寒水中力量奇大,而且毫不畏死!
“这样下去不行!文气和体力都会耗尽的!”宁休心中焦急,一边护着夏衍,一边不断击退涌来的尸傀。湖水冰冷,行动不便,形势极度恶劣!
背上的夏衍似乎被周围的邪秽气息与杀意刺激,小脸绷紧,小手紧紧抓着宁休的衣服,身体微微颤抖,但他这次却没有失控爆发,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座散发着无尽邪恶的祭坛,小声道:“宁先生…那个台子…好讨厌…它在叫…叫好多坏东西过来…”
祭坛!一切的源头!
宁休猛地抬头,看向那座湖心祭坛。必须毁掉它!至少中断它对尸傀的操控!
“石大哥!吴老!护住大家!向我靠拢!我们冲过去,毁了那祭坛!”宁休决然吼道,文气灌注双腿,竟踏着水面,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祭坛方向冲去!所过之处,文气震荡,将靠近的尸傀纷纷逼退!
石柱怒吼着,一手扛担架,一手挥刀,如同蛮牛般在水中断后冲杀!吴郎中不断撒出药粉,暂时清空一片区域。婉娘和阿木拼命划水跟上。
越靠近祭坛,那股阴寒邪恶的威压就越发沉重,湖水也越发冰冷刺骨,尸傀的数量也越多,几乎寸步难行!祭坛上的邪神雕像,那六点幽蓝鬼火跳动得越发剧烈,仿佛在嘲讽他们的不自量力!
就在宁休距离祭坛仅有十丈之遥,眼看就要冲上那白骨垒砌的基座时——
异变再生!
祭坛底部,那幽深的湖水之中,猛地亮起两团巨大无比的、如同灯笼般的幽蓝鬼火!紧接着,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阴影,缓缓从祭坛后的深水中升起!
哗啦啦——!!!
湖水如同沸腾般向两侧分开!一个巨大无比、覆盖着厚重墨绿色鳞片、布满寄生藤壶与白骨装饰的恐怖头颅,猛地探出水面!那头颅形似巨蟒,却更加狰狞,头顶生有一根扭曲的、闪烁着邪异符文的黑色独角,一张巨口裂至耳根,露出密密麻麻、如同匕首般的惨白利齿!
它的双眼,正是那两团巨大的幽蓝鬼火!
这赫然是一条被幽影教邪法彻底污染、操控的巨型水螭!它庞大的身躯缠绕着整个祭坛,仿佛与祭坛融为一体,成为了祭坛的守护者!
“嘶——嗷!!!”
巨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直透灵魂的尖锐嘶鸣!嘶鸣声中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冲击,众人只觉头脑剧痛,眼前发黑,文气运转瞬间紊乱!
噗通!阿木和婉娘当即承受不住,惨叫着沉入水中,又被石柱奋力捞起。
那巨螭嘶鸣过后,巨口一张,并非撕咬,而是喷出一股粘稠如墨、散发着极度恶臭与强腐蚀性的黑色毒液,如同瀑布般朝着宁休等人劈头盖脸地浇下!
“快躲!”宁休骇然,文气全力爆发,在身前布下一道厚厚的护盾,同时身形急退!
嗤——!!!
黑色毒液浇在文气护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乳白色的护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融!几滴溅落的毒液落入水中,立刻将周围的尸傀连同湖水一起腐蚀融化,冒出滚滚黑烟!
这毒液竟如此恐怖!
宁休被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险些落入水中。冲阵之势瞬间被阻!
前有巨螭拦路,后有无数尸傀围堵,湖水冰冷,退路已绝!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宁先生!”石柱目眦欲裂,想要上前援手,却被更多的尸傀死死缠住。
吴郎中面如死灰,喃喃道:“完了…竟是‘烛阴螭’…幽影教竟真能操控此等凶物…”
就在这绝望之际——
“宁先生…”
背上的夏衍,忽然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甚至压过了周围的厮杀与水声。
宁休一怔,回头看去。
只见夏衍不知何时已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条恐怖巨螭那双燃烧着幽蓝鬼火的巨大眼睛。
孩子的脸上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平时的懵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深沉的悲伤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威严。
“小衍?”宁休心中莫名一紧。
“大蛇…”夏衍轻声说着,伸出小手,指向那巨螭,“它…很疼…”
“它的心里…没有光了…”
“只有…黑黑的…锁链…和…坏坏的…符符…”
“它在哭…”
宁休闻言,心神剧震!夏衍能感知到这邪化巨螭内心的痛苦与被操控的状态?!
仿佛是为了印证夏衍的话,那巨螭再次扬起头颅,发出嘶鸣,但那嘶鸣声中,似乎…似乎真的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被无尽痛苦与暴戾所掩盖的悲鸣!
祭坛上的邪神雕像鬼火大盛,似乎加强了对巨螭的控制巨螭眼中的鬼火猛地暴涨,攻势更加疯狂!
“小衍!你能…能帮它吗?”一个疯狂的念头划过宁休的脑海,他急声问道。夏衍的力量能净化邪秽,或许…
夏衍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蹙起了小小的眉头,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巨螭的双眼。
他胸前那枚温玉,开始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乳白色光晕。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发,没有强大的能量冲击。
只有一种极其微妙、却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的、温暖而悲悯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水波,以夏衍为中心,缓缓地、坚定不移地向着那条狂暴的巨螭弥漫而去。
那意念无视了物理距离,无视了邪神雕像的屏障,无视了巨螭体表的邪气防护,直接触及了它被层层邪符锁链禁锢的、最深处的本源真灵!
疯狂攻击的巨螭,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燃烧着鬼火的巨大瞳孔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与痛苦交织的神色!
它发出一声含义难明的、混合着痛苦、愤怒与一丝微弱挣扎的低吼,庞大的身躯在水中剧烈地扭动起来,搅起滔天巨浪!
有效果!
宁休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嗡——!!!”
祭坛之上,那邪神雕像仿佛感受到了挑衅,六颗颅骨眼中的鬼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一道道漆黑如墨、由无数怨念邪符构成的锁链虚影凭空出现,死死缠绕住巨螭的头颅与身躯,狠狠勒紧!
“嗷——!!!”巨螭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痛苦的惨嚎,眼中那丝短暂的迷茫瞬间被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鬼火所吞噬!它的气息变得更加凶戾!
邪神雕像的力量更强!它强行压制了巨螭本能的挣扎,甚至借用了巨螭的痛苦与愤怒,将其转化为更强大的邪恶力量!
“噗!”夏衍似乎受到了反噬,小脸一白,喷出一小口鲜血,胸前的温玉光晕瞬间黯淡下去,眼神变得有些涣散。那悲悯的意念也随之中断。
“小衍!”宁休心痛如绞,连忙将文气渡入孩子体内。
失败了…邪神祭坛的力量远超想象!
而此刻,那被彻底激怒的巨螭,连同周围无数的尸傀,发起了更加疯狂的攻击!黑色的毒液、锋利的骨刃、冰冷的鬼爪,从四面八方袭来!
石柱浴血奋战,刀都已砍卷刃。吴郎中药粉将尽。婉娘和阿木几乎失去行动能力。
宁休文气消耗巨大,怀抱夏衍,已是油尽灯枯。
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际——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众人下方,那深邃冰冷的湖底最深处,一片巨大无比的、沉寂了万古的阴影,似乎被上方剧烈的能量波动、邪神的邪恶气息、以及夏衍那短暂却纯粹的悲悯意念所触动…
那阴影…微微动弹了一下。
一股苍茫、古老、浩瀚、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微弱气息,自湖底深处,悄然弥漫开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