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百国传灯
第一百四十章：噬瞳深渊
【农历：十一月初十，傍晚，黑风山脉东南，污秽之瞳祭坛】
金瞳木舟如同离弦之箭，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刺破灵魂的尖啸与狂暴翻涌的能量乱流中，朝着那悬浮于深渊之上、由累累白骨与蠕动血管构筑的恐怖祭坛底部，亡命冲去！
宁休将残存的文气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木舟之中，船首龙口含着的净光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艰难地排开前方粘稠如血、蕴含着无尽怨毒与疯狂意志的毒瘴。船身那些古老的眼形图腾与符文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崩碎。
他不敢回头，不忍去看那被漫天触手与幽蓝爆炸光芒吞没的眼部落战士们最后的身影。那份以生命为代价开辟的生路，沉重得让他几乎窒息，只能化为一股冰冷的、燃烧一切的决绝，驱动着他向前！再向前！
祭坛近在咫尺！那由无数惨白扭曲骸骨垒砌的基座，如同巨兽狰狞的肋骨，嶙峋可怖。无数粗大如蟒、暗红蠕动、表面布满吸盘与脓包的血管触须，如同活物般从基座深处探出，深深扎入四周岩壁，疯狂地汲取着养分，又如同感知到入侵者，狂乱地挥舞抽打而来，带起阵阵腥风！
更可怕的是那祭坛顶部，那颗巨大无比、浸泡在血污中的“眼珠”晶体！其瞳孔处的黑暗窟窿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光线与生机的绝对虚无之力！宁休只觉自己的神魂、文气甚至生命力都仿佛要被其强行抽离、吞噬进去！怀中的夏衍也痛苦地蜷缩起来，周身的净光被压制得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必须冲进去！冲到那被触须根系遮掩的矿洞入口！
“给我开！”宁休目眦欲裂，嘶声怒吼，将最后一丝文气化作一道凝练的乳白色气刃，狠狠斩向迎面抽来的数根巨大触须！
嗤啦！
气刃斩入触须，却如同砍入坚韧无比的浸油皮革，只切入数寸便被死死卡住！墨绿色的腥臭汁液喷溅而出，落在木舟光晕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那触须吃痛，反而更加疯狂地缠绕绞杀而来！
同时，另外十数根触须也从不同方向罩下，彻底封死了前路！
眼看就要被彻底困死、绞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被宁休紧紧护在怀中的夏衍，似乎被那极致邪恶的吞噬之力和宁休濒临崩溃的意志彻底激发，孩子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倒映出的不再是懵懂与安宁，而是无尽的、旋转的黑暗深渊！但在这深渊之底，却有一点纯粹到极致、坚韧到极致的慈悲净光，如同定海神针般，骤然亮起！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孩子只是微微蹙起了小小的眉头，仿佛对周遭无尽的邪恶与痛苦感到了最深切的悲伤与…一丝不容置疑的厌弃。
下一刻！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彩与质感的光晕，以孩子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那光晕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至高无上、涤荡万邪、安抚一切的磅礴意志！仿佛母亲轻柔却坚定的手，抚平暴戾的涟漪！
光晕所过之处，那疯狂抽打缠绕的暗红触须，动作猛地一滞！其上弥漫的浓烈邪气与怨毒意志，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竟发出无声的哀嚎，剧烈地扭曲、退缩、枯萎！就连那祭坛顶部“眼珠”瞳孔中散发出的吞噬之力，也被这股力量强行干扰、阻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宁休福至心灵，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操控木舟如同游鱼般从触须枯萎退让出的缝隙中猛地钻了过去，狠狠撞向祭坛基座岩壁上那处被根系半掩的、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矿洞入口！
砰！
木舟撞碎了几根枯骨与根系，险之又险地冲入了矿洞之中！
几乎在进入矿洞的刹那，身后传来祭坛那“眼珠”发出的、更加暴怒与尖锐的嘶鸣！无数触须疯狂地涌向洞口，试图追入，却被那洞口似乎存在的某种古老的禁制与夏衍残存的光晕力量勉强阻挡在外，只能徒劳地抽打撞击着洞口岩壁，发出隆隆巨响！
洞内一片黑暗，只有木舟船首净光石的光芒照亮方圆数丈。
宁休瘫倒在船底，大口喘息，文宫空乏带来的剧痛与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低头看向怀中，夏衍再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小脸苍白，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全部气力，但那平稳的呼吸显示他并无大碍。
劫后余生！又一次依靠孩子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死里逃生！
宁休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愈发沉重的紧迫与忧虑。夏衍的力量正在加速觉醒，但这觉醒似乎伴随着巨大的消耗与风险。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道！
他强迫自己坐起身，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废弃已久的矿道，开凿得极为粗糙，岩壁上还残留着古老的镐印。空气异常沉闷，弥漫着一种万年尘封的土腥与一种极其淡薄的、却仿佛融入岩石骨髓中的…金属腥甜气。与外面那滔天的邪秽相比，这里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干净”，仿佛那祭坛的邪力难以完全侵入此地。
矿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
宁休稍事休息，恢复了一丝气力，便收起已然光华黯淡的金瞳木舟（其上的符文在冲击中损坏严重），背负起赵贲的遗体，怀抱夏衍，沿着矿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去。
越往深处，那股金属腥甜气越发明显，甚至盖过了土腥味。岩壁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普通的黑岩，而是开始出现一种闪烁着暗淡银蓝色微光的奇异矿石脉络！矿石中蕴含的能量中正平和，与净光石类似，却更加古老、内敛，仿佛沉淀了无尽的岁月。
“这是…‘寂星银魄’？”宁休心中一动，想起某种古籍记载的、伴生于极品净光石矿脉深处的稀有灵矿，具有极佳的镇魂安神、隔绝邪祟之效。难怪外面的邪力难以侵入。
这条矿道，莫非是上古时期开采寂星银魄所留？那么它通往的方向…
宁休加快了脚步。
矿道曲折向下，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
石窟内的景象，让宁休瞬间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震撼！
石窟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矿层，而是一个直径近百丈、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天坑的四壁，并非岩石，而是纯净无比、散发着浩瀚如海般柔和光晕的…巨型净光石晶体簇！这些晶体之大、纯度之高，远超宁休之前所见任何净光石！它们如同沉睡的星空，将整个石窟照耀得一片通明，却丝毫不刺眼！
而在这净光石天坑的最底部，隐约可见一团被无数道粗大无比的、由寂星银魄与某种未知金色金属熔炼而成的锁链、死死缠绕、封印着的…庞大阴影！
那阴影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充满了极致痛苦与不甘、却又被净光石力量死死镇压着的…微弱龙气！
是龙！又是一条被封印的古龙？！而且是被封印在如此庞大的净光石矿眼核心？！
但更让宁休心神剧震的是，在那条被封印的古龙正上方，天坑的半空中，竟然悬浮着一座与外面那邪异祭坛风格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的古老祭坛！
这座祭坛通体由寂星银魄与一种暗金色的神秘金属铸成，造型古朴厚重，布满了早已失传的、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太古符文！祭坛的中央，并非供奉神像，而是插着一柄断去了上半截、仅剩剑柄与一尺多长残刃的暗金色古剑！
古剑虽残，却依旧散发着一种斩断因果、破灭万法、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无上锋芒与威严！仅仅是望上一眼，宁休就感到文宫刺痛，神魂仿佛都要被其逸散的剑气割裂！
而无数道极其纤细、却坚韧无比、闪烁着七彩琉璃光晕的能量锁链，正从那残刃的断口处延伸而出，如同蛛网般，与下方封印古龙的寂星银魄锁链以及四周无尽的净光石能量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无比复杂、精密、强大的复合封印大阵！
这柄残剑，才是这个封印的核心？！它以自身为源，汲取净光石与寂星银魄的力量，封印了下方的古龙？！
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手笔？！又是何人所为？！
就在宁休被这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之际——
“嗡……”
那柄沉寂的暗金残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震颤了一下！
旋即，一道模糊不清、却带着无尽沧桑与疲惫的意念，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悄然传入宁休的脑海：
“终于…来了…”
“身负…‘梵种’的…守护者…”
“吾…时间…不多…”
“邪祟…已侵蚀…‘镇眼’…”
“外阵…将破…”
“必须…在‘噬界之眼’…彻底苏醒前…”
“助吾…斩断…‘孽龙’…怨缚…”
“否则…此地…尽毁…苍生…涂炭…”
断断续续的意念，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信息！
梵种？是指夏衍？这残剑的剑灵（或残留意识）在等待他们？外面的邪异祭坛被称为“噬界之眼”？它正在侵蚀这个净光石矿眼（镇眼）？封印即将被破？必须由他们来助其斩断下方被封印的“孽龙”的怨念束缚？否则一切皆休？！
宁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目光猛地投向下方那条被死死封印的古龙。仔细感知，果然发现那庞大的龙躯之上，除了寂星银魄锁链，还缠绕着无数道漆黑如墨、由最精纯的怨毒与死气凝聚而成的诡异枷锁！正是这些怨缚，让古龙的力量变得狂暴混乱，并不断侵蚀着净光石的封印！
而那“噬界之眼”祭坛，恐怕正是通过不断放大、利用这孽龙的怨气，才能从外部污染侵蚀这处净光石矿眼！
就在宁休试图理解这庞大信息并思考如何应对时——
轰隆！！！！
整个石窟猛然剧烈震动起来！上方传来祭坛触须疯狂撞击矿洞入口的轰鸣！同时，下方那被封印的孽龙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沉闷龙吟，庞大的身躯疯狂挣扎，引得那些寂星银魄锁链哗啦作响，净光石光芒剧烈闪烁！
那柄残剑的震颤更加剧烈，传来的意念也变得更加急促与虚弱：
“快！…邪祟…全力冲击…”
“外阵…破损在即…”
“以…‘梵种’之力…注入…吾身…”
“斩断…怨缚之源…”
“快！！！”
抉择，骤然摆在了宁休面前！
信，还是不信？做，还是不做？
看着怀中因力量消耗而脸色苍白的夏衍，感受着外界那毁天灭地的邪恶力量与脚下即将崩溃的封印，宁休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他没有选择！
深吸一口气，宁休抱着夏衍，一步步走向那座悬浮的古老剑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