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十一,午后至傍晚,圣林核心,祖灵之眼巨树下】
公孙禹长老带来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刚刚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波澜。刚刚脱离瘴海、踏入这片净土所带来的短暂安宁,被这迫在眉睫的巨大威胁无情地击碎。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如同闷雷般低沉压抑的邪阵运转声,一下下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宁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知,此刻慌乱只会加速灭亡。他看向怀中依旧昏迷但气息已趋于平稳的夏衍,又望向那棵散发着浩瀚祥和气息的“祖灵之眼”巨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公孙长老,”宁休沉声开口,语气坚定,“当务之急,是让小衍尽快恢复,并尝试借助祖灵之眼的力量。唯有他醒来,我们才有一线生机。请长老指引,该如何做?”
公孙禹长老赞许地看了宁休一眼,对他临危不乱的心性颇为欣赏。他手持长杖,指向巨树根部那片被厚实柔软、散发着莹光的苔藓覆盖的区域,那里天然形成一处微微凹陷的、如同摇篮般的所在,正对着树干上那巨大的“眼眸”疤痕。
“将孩子置于那‘灵苔之榻’上。”公孙禹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仿佛在与巨树沟通,“祖灵之眼的光辉会自然滋养他。但能否唤醒他深藏的力量,乃至获得祖灵的启示,需看其自身的造化与…缘法。”
宁休不再犹豫,与婉娘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夏衍抱起,轻轻安置在那片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莹光苔藓之上。孩子身体接触苔藓的瞬间,那些苔藓竟微微蠕动起来,温柔地包裹住他的身躯,仿佛母亲呵护婴儿。树干上那“眼眸”中旋转的乳白色光辉,分出一缕更加凝练的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笼罩住夏衍全身。
“嗡……”
一声低沉却悦耳、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响起。夏衍周身的净光瞬间与祖灵之眼的光辉水乳交融,变得更加璀璨、稳定。他苍白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变得深沉而富有韵律,仿佛与整个圣林的呼吸同步。他甚至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舒适的轻咛,翻了个身,在苔藓榻上睡得更沉、更安详了。
看到这一幕,众人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婉娘更是喜极而泣,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然而,宁休和公孙禹的脸色却并未真正缓和。他们都明白,这只是恢复,距离激发潜藏的力量、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还远远不够。而且,时间不等人。
“长老,关于黑风隘的邪阵…”宁休转向公孙禹,眉宇间忧色深重。
公孙禹长老示意宁休随他走到一旁,远离沉睡的夏衍,以免打扰。婉娘和眼部落的阿穆尔等人则自觉地在周围警戒,尽管身处圣地,但外界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老夫已命人加强了林缘的‘青木壁垒’。”公孙禹长老望着圣林外围的方向,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林木,看到那正在集结的邪恶力量,“但此次不同以往。黑风隘动用的,恐怕是幽影教秘传的‘蚀界污秽大阵’。此阵以大量生灵精血与地脉浊气为引,专为腐蚀、污化纯净地脉与结界而生。圣林虽强,然积年受外围瘴海侵蚀,本源亦有损耗,能否完全抵挡…实难预料。”
他顿了顿,看向宁休,语气凝重:“更重要的是,此阵一旦全力发动,其污秽之力可能会极大刺激甚至污染‘大地伤痕’深处的那个‘噬源’。若‘噬源’彻底狂暴,引动整个瘴海暴动,届时…圣林恐将首当其冲,面临内外夹击之绝境!”
宁休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情况竟恶劣至此!他急切问道:“难道就无破解之法?”
公孙禹长老沉默片刻,苍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长杖上的绿宝珠,缓缓道:“唯一的希望,或许仍系于那孩子身上。‘梵种’之力,乃天地间至净至纯之根本,是这污秽邪阵与‘噬源’的天然克星。若他能在此刻…真正觉醒一丝本源之力,或可…逆转乾坤。”
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性:“然,‘梵种’觉醒,非外力可强求,需机缘,需感悟,需…承受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非但不能觉醒,反而可能被邪阵之力反噬,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安置夏衍的方向,异变陡生!
原本均匀笼罩夏衍的祖灵之光,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那光束不再稳定,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明亮的涟漪!同时,巨树树干上的“眼眸”疤痕,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快,散发出更加灼热、甚至带着一丝急切意味的光辉!
沉睡中的夏衍,身体也开始无意识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的小脸上再次浮现痛苦之色,嘴唇翕动,仿佛在无声地呐喊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周身的净光不再温和,而是变得忽明忽暗,时而璀璨如日,时而黯淡如萤!
“小衍!”婉娘惊呼,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量轻轻推开,是公孙禹长老出手阻止了她。
“别动!”公孙禹长老神色无比凝重,眼中却闪烁着一丝激动与紧张,“祖灵之眼正在…与他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他在…‘看’!他在承受祖灵传递的信息!”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夏衍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在飞速转动!他的小手猛地攥紧了身下的苔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宁休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他感觉到,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悲怆、愤怒、以及…无尽岁月信息的洪流,正通过祖灵之眼作为桥梁,涌入夏衍幼小的心神!
那或许是这片土地万古以来的记忆碎片?是那“大地伤痕”形成的惨烈景象?是“噬源”被污染堕落的痛苦过程?是无数生灵在瘴海中沉沦哀嚎的怨念?也是圣林世代守护的执着与希望?
这些信息对于成人而言都难以承受,何况一个孩子?!
夏衍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淡金色的血丝!但他始终没有醒来,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比深沉、无比艰难的梦境之中。
“撑住…孩子…一定要撑住…”公孙禹长老喃喃自语,握着长杖的手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整个圣林似乎都感受到了这关键的时刻,风声静止,鸟鸣停歇,万物仿佛都在屏息等待。
突然!
夏衍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眸子,不再是孩童的清澈,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沧桑、悲悯、以及…一种洞彻虚妄的清明!他缓缓坐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满脸担忧的宁休、婉娘,以及神色紧张的公孙禹长老。
他没有说话,而是抬起一只小手,指向圣林外,黑风隘邪阵方向的虚空。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祖灵之眼的光芒在他指尖汇聚,凭空勾勒出一幅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画面——无数扭曲的邪影在吟唱,地面裂开,涌出污血般的能量,一道巨大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漆黑光柱正在形成,目标直指圣林!
紧接着,夏衍的手指转向脚下的大地,画面一变,显现出大地深处,一个被无数漆黑锁链缠绕、充满了痛苦与暴戾的巨大阴影正在疯狂挣扎,即将破封而出!
最后,他的手指点向自己的心口。
所有的幻象消失。夏衍眼中的神光迅速褪去,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身体一软,再次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婉娘紧紧抱住。孩子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昏迷,但脸色却异常安详,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皆尽骇然。
公孙禹长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沉声道:“他看到了…也传达了。邪阵已成,即将发动;‘噬源’亦将彻底苏醒。而破解的关键…就在他自身。”
他看向宁休,眼神决绝:“年轻人,没有时间犹豫了。我们必须立刻准备,在孩子醒来前,为他争取最后的时间,也是为我们所有人,争取最后的机会!”
圣林的最终守卫战,即将拉开惨烈的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