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节点】
* 汉王国,磐石堡,迎宾馆院落
* 道历:七千三百四十二年
* 儒历:三千九百八十五年
* 农历:十月二十七,傍晚
磐石堡迎宾馆那高厚的石墙,仿佛 将 院内院外 隔绝成了 两个世界。院内,劫后余生的疲惫、对未来的忧虑以及难以言喻的沉重 压在 每个人心头;院外,军堡 特有的 冰冷秩序 与 肃杀之气 弥漫,巡逻队 规律的脚步声 如同 敲打着 更漏,提醒着 时间的流逝 与 身处 他人 地界 的 现实。
镇东军府录事参军杜预 那 平稳 却 带着 穿透力的声音,如同 一块 投入 死水 的 巨石,打破了 院内 短暂的 沉寂。他要求 “详细陈述” 百国之界 的 遭遇,尤其 点名 要 了解 夏衍 的 “一切细节”。
压力,如同 实质般 笼罩下来。
宁休(时年二十二岁)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 了 李清 和 夏衍 所在的 房门 前,拱手 沉声道:“杜参军 明鉴。在下 宁休,师承 玉虚宫。这位 是 在下 同袍,天行书院 李清。”他先 再次 表明身份,稳住 基调。
“我等 奉师门 之命,游历 百国之界,体察 世情,磨砺 道心。途经 苦泉镇时,恰逢 该镇 爆发 诡异 疫病,孩童 莫名 昏厥 消瘦。我辈 修士,见此 惨状,岂能 坐视?遂 出手 探查。”宁休语速 平稳,开始 叙述 经过。他刻意 略去了 夏衍 最初 以 愿力 感知 并 安抚 婉娘 的 细节,直言 是 自身 文气 感应 到 邪气 作祟。
“经查,发现 此事 背后 竟有 邪教 ‘幽影教’ 踪迹!该教 歹毒 异常,竟 以 孩童 生机 与 恐惧 为引,炼制 某种 邪恶 之物!”宁休语气 凝重起来,将 暗渠巷 发现 邪阵、追踪 至 蛇窟、遭遇 幽影教徒 及 那名 可怕的 蝮牙尊者 的 过程,则要 道出,重点 描述了 幽影教 的 诡异手段 和 强大实力,尤其 强调 了 其 炼制 “怨魂结晶” 的 骇人 目的 以及 蝮牙尊者 那 接近 进士 境界的 恐怖 修为。
“激战 之中,李兄 为 护持 我等 与 救出 的 孩童,硬撼 那 妖人 重击,身受 重伤,文气 反噬。”宁休指向 面色 依旧 苍白的 李清。李清 适时地 发出 一声 虚弱的 咳嗽,微微 颔首,证明 宁休 所言 非虚。
“至于 这位 小友…”宁休侧身,让出 身后 房门 的 视线,目光 落在 床上 昏迷的 夏衍 身上,脸上 露出 恰到好处的 悲悯 与 沉重。“他 名唤 夏衍,乃 是 我等 在 捣毁 邪教 一处 巢穴时,从 其 囚笼 中 救出 的 数十名 孩童 之一。据 其他 孩子 零星 所言,他 似是 来自 东神神洲 某个 小国,具体 身世 已 不可考,父母** 恐 早已 遭了 邪教 毒手。”
杜预 冰冷的目光 随着 宁休 的 叙述,再次投向夏衍,仔细审视着那张稚嫩却毫无血色的 小脸,似乎 在 判断 宁休 话语的真伪。
宁休继续道,语气转为低沉:“或许…是 因 在 那 邪窟中囚禁日久,目睹太多惨状,受了 极大 的 惊吓 与 刺激…这 孩子 自 被救出 后,便 一直 昏昏沉沉,时醒 时睡。奇异的是…他 身边 的 其他 孩子,情绪 似乎 总能 较快 平复,伤势 恢复 也 异乎寻常 地 快…”宁休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眉头 紧锁,露出一丝 恰到好处的困惑 与 不解。
“直至昨夜…”他声音愈发沉重,“黑狼部 大军 围困 黑风隘,局势 危殆,万千 军民 惊恐 绝望…这 孩子 竟 突然 惊醒,仿佛 感应到 外界 滔天的 恐慌 一般,浑身 颤抖,口中 发出 无意识的 呓语…随后,便 是 杜参军 或已 听闻的 那般,关隘 之内,众人 心绪 莫名 安定 许多,甚至…一些 重伤者 的 情况 也 有所 好转…”
宁休再次停顿,目光 坦然地迎向杜预:“其中缘由,在下 与 李兄 亦 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 众生愿力汇聚?或许…是 此地 战死 英灵庇佑?又或许…是 这 孩子 身世 凄苦,上天垂怜,赋予 了他 某种 我等 难以理解的 ‘共情’ 与 ‘安抚’ 之能?然 其 代价 便是…自身 心神 耗竭,再次 陷入 昏迷,至今 未醒。”他巧妙地 将 夏衍的 能力 归结为 “难以理解”的 天赋异禀 或 上天庇佑,并 强调了 其 巨大的 “代价”,完美 规避了 任何 与 特定 修行体系 挂钩的 描述。
“事后,黑风隘王校尉亦觉此事蹊跷,但 军情紧急,追兵可能 随时 复至,故命 韩队长 等 精锐老卒,持 其亲笔 文书,护送 我等 速速 入汉,一则 保全 这些 可怜 孩童,二则将幽影教 与 黑狼部勾结、肆虐 边境、图谋不轨的 紧急军情上禀!”宁休最后 总结道,语气恳切而凝重,“杜参军,幽影教 所图 非小,其 炼制 邪物、驱策 蛮部、袭击 边镇,恐 有 更大 阴谋!此 绝非 一镇 一堡之 祸,实乃 危及 整个 百国之界 乃至 周边 各洲 之 大患!望 军府 明察,早做 决断!”
他 一番话,条理清晰,半真半假,既 交代了 主要 经过,又 巧妙 模糊了 夏衍的 核心 秘密,更 将 重点 成功 转移 到了 幽影教的 威胁 之上,言辞 恳切,符合 其 玉虚宫弟子 心系 苍生、除魔卫道的** 身份。
院落中 一片寂静。石柱 等人 屏息凝神,手心 全是汗。李清 闭目 调息,仿佛 虚弱不堪,实则 心神 紧绷。
杜预 面无表情地 听着,目光 偶尔 在 宁休、李清、以及 屋内 的 夏衍 身上 扫过,手指 无意识地 轻轻 敲击着** 腰间 玉带。
良久,他才 缓缓 开口,声音 依旧 平稳 听不出 喜怒:“玉虚宫 与 天行书院…确是 名门 正朔。王校尉 的 文书 与 印鉴,也 无误。”他先是 确认了 身份 与 文书的** 真实性。
“幽影教…”他沉吟道,眼中 闪过一丝 锐利的 寒光,“此教 名号,军府 卷宗 中 确有 零星 记载,行事 诡秘 歹毒,多 活跃 于 百国之界 及 一些 蛮荒 地域,鲜少 直接 挑衅 我 大汉 边军。此次 竟 与 黑狼部 勾结,袭击 鹰嘴堡 与 黑风隘,确属 异常。尔等 带来的 情报,很 重要。”
他 肯定了 军情的 价值,这让 宁休 心中 稍稍 一松。
但 紧接着,杜预话锋 一转,目光 再次 落在 夏衍 身上,那 种 审视的 意味 又 回来了:“至于 这位 小友…宁公子 所言 ‘共情 安抚’ 之能,倒也 并非 完全 无稽。世间 之大,无奇不有。有 人生具 ‘赤子之心’,能 天然 感应 他人 情绪,甚至 加以 影响,古籍 中 亦 有 类似 记载。”他似乎 接受了 这个 解释,但 宁休 却 感觉 他 话中 似乎 还 藏着 什么。
“然…”杜预继续道,“此等 能力,往往 福祸 难料。于己,心神 损耗 极巨,易 早夭;于人,能 安神,亦 可能 … 惑心。”最后 两个字,他 说得 很轻,却 带着 一种 不容置疑的** 分量!
“参军 此言 何意?”宁休心中一凛,面色 微变。
杜预淡淡道:“并无 他意。只是 提醒 宁公子,此子 既 身负 异禀,又 牵扯 幽影教 之事,身份 敏感。于 公,军府 需 记录 在案,以备 查证;于 私,怀璧 其罪,望 公子 妥善 看护,莫要 再 轻易 示于人前,以免 引来 不必要的 麻烦 甚至…灾祸。”他 这话,看似 提醒,实则 是 一种 警告 与 划定 界限——军方 注意到了 夏衍的 特殊,但 暂时 不打算 深究,可 若 再 闹出 太大 动静,便 难说了。
宁休心中一沉,知道 这 已是 对方 目前 能 给出的 最好 态度,连忙 拱手:“多谢 参军 提点,宁某** 明白。”
杜预点了点头,似乎 对 宁休的 态度 还算 满意。他从 袖中 取出 一枚 黑色 令牌,递给 身旁的 老吏:“带 他们 去 ‘静思院’ 安置。一应 饮食 用药,按 军侯 标准 供给。没有 我的手令,任何人 不得 打扰,他们 也不得 随意 出院 走动。”
“静思院” 显然 是 比 “迎宾馆” 更加 幽静 且 看守 严密的 地方,近乎 软禁。但 待遇 似乎 提升了,这 是 一种 混合了 安抚、监视 与 隔离的** 处置。
“多谢 参军。”宁休再次 道谢,心中 却 并无 多少 喜悦。
杜预最后 看了一眼 屋内的 夏衍,目光 在其 苍白 却 异常 安宁的 面容上 停留了 一瞬,眼底 深处 似乎 掠过 一丝 极其 细微的 探究 与 疑惑,但 很快 便 消失不见。他不再 多言,转身就 带着 亲卫 大步 离去。
那 名 冷面 老吏 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 对 宁休 做了 个 “请” 的 手势:“诸位,随** 老朽 来吧。”
宁休 与 李清 对视一眼,皆 看到 对方 眼中的 凝重。磐石堡 这一关,暂时 算是 过去了,但 前途,依旧** 莫测。
一行人 默默 收拾 心情,抱起 依旧 昏迷的 夏衍,搀扶着 李清,跟着 老吏,向着 那座 更加 幽深 僻静的 “静思院” 走去。
身后,夕阳 彻底 沉入 地平线,磐石堡 的 夜晚,降临了。寒意,随之 弥漫 开来。
(第八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