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十,夜,污秽之瞳深处,上古剑坛】
夏衍的小手,温润如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坚定力量,轻轻握住了那柄暗金残剑的剑柄。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狂暴的能量奔流。只有一种极其细微、却仿佛能穿透万古尘埃、抚平一切创伤的温暖涟漪,以孩子的手掌为中心,悄然荡漾开来,浸润着受创的古剑。
那残剑剧烈震颤的哀鸣,在这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安抚下,竟奇迹般地缓缓平息。剑身上明灭不定、几近溃散的炽烈白光,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开始稳定下来,并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重新凝聚、内敛。那并非锋芒毕露的锐光,而是一种深沉厚重、如同大地初醒般的温润辉光。
“宁…先生…”夏衍没有回头,依旧闭着眼睛,小脸上满是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吃力,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帮…帮我…告诉…剑叔叔…不要…怕疼…”
孩子的意念纯粹而直接,他感知到了残剑剑灵深处因邪印反噬而残留的痛苦与震荡,他在用自己最本能的方式去安抚它。
宁休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担忧,立刻凝神,将自身作为桥梁,将夏衍这纯稚的意念传递给了剑灵。
剑灵的震颤彻底平复下来,传来的意念中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动容与…一丝微弱的希冀:“…先天…梵心…涤尘净垢…好…好…”
就在夏衍以“梵心”之力温养残剑的同时,他口中那古老、纯净、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自然音节(先天梵音),并未停歇。那声音不高,却如同涓涓细流,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流淌而下,传入下方深渊,笼罩向那头痛苦挣扎的孽龙。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因邪印反噬和怨缚撕裂而陷入极致狂暴与痛苦的孽龙,在听到这微弱却持续的梵音之后,庞大身躯的挣扎幅度竟然明显减弱了!它那充满暴戾与痛苦的龙吟声中,第一次清晰地掺杂进了一丝…迷茫与…渴求?仿佛在无尽黑暗的痛苦深渊中,听到了一声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温暖的呼唤。
那些原本在幽影邪印催动下,疯狂抽取龙族本源、试图重新凝聚的怨毒锁链,其蠕动的速度也明显迟滞了下来!梵音所及之处,那浓得化不开的怨毒与死气,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净化之泉,虽然未能立刻将其消除,却极大地抑制了其活性与蔓延的速度!
夏衍的力量,无法一举功成,却如同最有效的缓和剂,暂时稳定住了即将彻底崩溃的局面!
然而,这短暂的平衡脆弱得如同琉璃。
轰隆!轰隆隆——!!!
外界,“噬界之眼”祭坛的疯狂攻击达到了顶点!整个天坑入口的古老禁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无数裂缝在净光石屏障上蔓延!粘稠如血、散发着极致恶念的邪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开始丝丝缕缕地渗透而入!更有大量被完全邪化的、体型硕大、狰狞无比的飞行毒虫,顺着裂缝尖叫着扑了进来,直扑剑坛上的三人!
“不好!”宁休脸色剧变,强忍文宫裂痛,并指如笔,凌空急速书写!
“御!”“壁!”“斥!”
数个黯淡却倾注了他最后心神的真文浮现,化作脆弱的屏障挡在四周,与那些扑下的邪虫撞在一起,发出砰砰炸响,光屑四溅!宁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他的力量已近乎油尽灯枯,根本挡不住多久!
必须尽快让夏衍和剑灵完成恢复,发动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攻击!
“小衍!”宁休嘶声喊道,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剑前辈!快!”
夏衍的小脸上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周身的净光波动加剧,输出的“梵心”之力增强。那柄残剑吸收着这股力量,温润的辉光越来越盛,剑身甚至开始发出轻微的、渴望嗡鸣的震颤,仿佛一匹恢复了些许气力的伤马,亟待再次冲锋陷阵!
剑灵的意念也带着急促传来:“…梵心…引净光…再注…吾身…”
“此次…需…更…强…更…凝练…”
“务必…一击…斩灭…邪印核心…”
更强的力量?更凝练?谈何容易!夏衍已然尽力,宁休更是强弩之末!下方的净光石矿脉能量虽浩瀚,但方才那一击几乎已抽空了附近区域的储备,需要时间恢复!
就在这危急关头——
宁休的目光猛地落在了被安置在一旁的赵贲的遗体上,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赵贲!这位至死都在守护他们的老兵,其遗体一直被宁休带在身边。而赵贲生前,曾长期驻守哑泉镇,接触甚至可能吸收过…净光石的能量?!他的遗体在这充满纯净能量的环境中,是否会…
宁休猛地扑到赵贲身旁,神识仔细探查。果然!在赵贲冰冷的心脉深处,他竟然感知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精纯凝练的、处于沉眠状态的净光石能量本源!这或许是赵贲常年接触净光石矿,身体无意识吸收积累而下的一丝最本源的精华!因其已死,这点能量并未消散,而是凝固在了体内!
这是一个冒险到极致的想法!但却是唯一可能提供那“更强、更凝练”力量的机会!
“赵大哥!对不住了!”宁休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悲怆,他并指如刀,文气凝聚于指尖,小心翼翼地刺入赵贲心口,并非破坏,而是以自身文气为引, gently 地、全力地激发、引导着那一点凝固的净光本源!
嗡…!
一点璀璨无比、凝练如实质的乳白色光粒,缓缓从赵贲心口浮现而出!其中蕴含的能量纯度,远超周围环境中弥漫的净光石能量!
“小衍!接引它!”宁休大吼,引导着那点本源光粒,缓缓推向夏衍!
夏衍似乎明白了宁休的意图,他空着的另一只小手艰难地抬起,对着那点光粒轻轻一招。
光粒如同受到召唤,轻盈地融入夏衍周身的净光之中!
得到这外来的、高度凝练的净光本源的注入,夏衍身躯微微一震,周身的光芒骤然变得更加纯净、更加凝实!他输出的“梵心”之力也随之暴涨一截!
“就是现在!”剑灵意念狂震!
夏衍闭着眼睛,小脸肃穆,将这股融合了自身“梵心”与赵贲遗留本源的、更加强大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入残剑之中!
同时,宁休也拼尽最后一丝文气,疯狂引动整个天坑内所有净光石的能量,不顾一切地汇入剑坛!
“铮——!!!!!”
残剑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高亢、更加纯粹、带着一种破而后立、涅盘重生般意味的惊天剑鸣!剑身光芒不再是炽烈的白,而是转化为一种内蕴七彩、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与净化真意的琉璃净光!
剑灵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强盛与凝聚!
“斩——!!!”
没有丝毫犹豫,积蓄了全部力量的残剑再次自主飞起,化作一道横贯天坑、璀璨夺目却又不带丝毫烟火气的琉璃剑虹,以超越之前数倍的速度与精准度,再次斩向下方孽龙心脏部位那团蠕动的怨孽核心!
这一次,那枚幽影邪印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疯狂爆发,凝聚起更加浓稠的邪力试图抵抗!
但琉璃剑虹无视了这一切阻碍!它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与意志,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层层邪力防护,直接命中了那枚邪眼图案的核心!
嗤——!!!
没有爆炸,只有极致的净化!
琉璃净光如同最纯净的圣火,瞬间将那枚邪印以及其周围所有的怨孽之力包裹、煅烧、净化!那邪眼中爆发出无声的、充满了极致不甘与恶毒的尖啸,却根本无法抵挡这融合了“先天梵心”、凝练净光本源与上古剑意的至强一击!
漆黑的核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蒸发!缠绕在龙躯上最后的怨毒锁链彻底崩断、化为飞灰!
“嗷——!!!”
孽龙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却不再是痛苦、而是充满了无尽解脱与宣泄的磅礴龙吟!庞大的龙躯剧烈颤抖,但不再是挣扎,而是一种甩脱了万古枷锁的、酣畅淋漓的舒展!其体内那被压抑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纯正而浩瀚的龙气,如同沉睡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煌煌龙威,冲霄而起,涤荡寰宇!
成功了!怨缚彻底斩断!邪印彻底净化!
几乎在怨缚被斩断的同一时间——
咔嚓……轰隆!!!
天坑入口的禁制也终于彻底崩碎!无尽的邪秽之力与疯狂的毒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入!
但就在它们即将吞噬剑坛的刹那——
那柄完成了使命的残剑,光芒虽再次黯淡,却发出一声傲然的轻鸣,剑尖调转,洒落一片琉璃净光,暂时将涌来的邪潮阻了一阻!
同时,下方那头挣脱了枷锁、龙气彻底爆发的孽龙,猛地扬起了头颅!它那双巨大的龙眸中,燃烧的不再是痛苦与暴戾,而是无尽的愤怒与…冰冷的杀意!它死死地盯住了那些涌入的、散发着与怨缚同源邪力的入侵者!
“吼——!!!!!”
一道粗壮无比、金红炽亮、蕴含着纯阳龙息与本命龙元的恐怖吐息,如同天罚般,从龙口之中喷薄而出,狠狠地轰向了涌入的邪潮!
轰!!!!!!!
邪潮与龙息猛烈对撞!无数毒虫瞬间汽化!邪恶的触须与雷霆在纯正的龙息面前节节败退!
这头刚刚解脱的古龙,用它最直接的方式,宣泄着被囚禁万载的怒火,同时也…守护了帮它斩断枷锁的恩人!
剑坛之上,压力骤减。
宁休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文宫的裂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眼中却充满了欣慰与激动。
夏衍也耗尽了力气,小脸苍白如纸,软软地向后倒去,被宁休艰难地伸手接住,孩子陷入深度昏迷,但呼吸平稳,只是脱力。
那柄残剑飞回,轻轻落在夏衍身边,剑身光芒彻底内敛,仿佛也陷入了沉睡恢复,但其传来的意念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与赞赏:“…善…”。
然而,还不等他们喘息——
整个天坑,开始剧烈地、前所未有地震动起来!并非因为战斗,而是源自…地底最深处!
那被斩断的怨缚核心深处,那被净化的邪印原本所在的地方,猛地塌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更加古老与原始气息的漆黑窟窿!
一股精纯至极、浩瀚无边、仿佛是整个净光石矿脉真正源头的能量波动,混合着一股令人神魂颤栗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苍茫龙威,从那个窟窿中喷涌而出!
同时,剑坛中心,那柄残剑猛地一震,传来一道急促无比的意念:
“…原来…如此…”
“怨缚…不仅是…封印…”
“更是…封印…下的…封印…”
“祂…要醒了…”
“快…下去…”
宁休心中巨震!怨缚之下,还有封印?!这净光石矿眼的最深处,还封印着别的什么东西?!而且即将苏醒?!
他挣扎着抱起昏迷的夏衍,看向那个新出现的、深不见底的窟窿。
新的未知,伴随着更大的危机与…机遇,就在脚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