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边缘的伏击战,以幽影教徒的彻底溃败告终。那试图引爆邪阵的头目,连同其麾下六名教徒,皆被净坚等人制服,用结实的绳索捆绑起来,暂时看押在胡杨林边缘一处背风的洼地里。激战过后的短暂平静中,弥漫的邪气虽被妙光王佛的愿力净化大半,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以及俘虏们身上散发出的恐惧、怨恨与绝望交织的气息。
净言仔细检查了俘虏们的伤势。除了那头目因骨杖碎裂遭受反噬,内息紊乱,呕血不止外,其余人多是皮肉伤或是在阵法反噬下心神受创,并无性命之忧。净言秉持医者之心,依旧为他们简单处理了伤口,喂服了稳定心神的药汤。然而,这些教徒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与抗拒,对于递到嘴边的药汤,大多紧咬牙关,或是以仇恨的目光瞪视。
妙光王佛静立一旁,目光平和地扫过这些沦为阶下囚的幽影教徒。他们大多年纪不大,面容因长期修炼邪法而显得苍白阴鸷,眼神深处除了凶狠,更隐藏着一种被长期操控的麻木与迷茫。他心中慈悲之意涌动,深知这些人亦是邪教蛊惑下的受害者,沉溺于黑暗而不知回头。
“净坚,将那头目带过来。”妙光王佛轻声吩咐。
净坚应声,将那名伤势最重、神色却最为桀骜的头目拖到近前。那头目勉强站定,昂着头,尽管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神却依旧凶狠,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阿弥陀佛。”妙光王佛合十,声音温和却带着直指人心的力量,“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尔等信奉邪神,行此恶业,可知最终将堕无间地狱,永受煎熬?”
那头目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道:“呸!妖僧!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我等信奉幽魇尊者,乃是为了追求无上力量,超脱这污浊世间!尔等伪佛,才是阻人超脱的罪魁祸首!”
妙光王佛并未动怒,只是缓缓道:“超脱?以残害众生、积聚怨念为代价的力量,不过是镜花水月,终将反噬自身。你看你手中骨杖,以无辜者魂魄炼制,怨气缠身,今日反噬之痛,便是明证。真正的超脱,在于熄灭贪嗔痴,明心见性,得大自在。绝非倚仗外邪,损人利己。”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字字句句敲打在对方的心房之上。那头目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被触动了某些深藏的恐惧,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偏执所覆盖,厉声道:“你懂什么!尊者赐予我等力量,让我等不再受人欺凌,掌控他人生死!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们那套假仁假义,不过是弱者自我安慰的谎言!”
“弱肉强食,乃是畜生道法则,非是人间正道。”妙光王佛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施主可曾想过,尔等所为,与昔日欺凌尔等者,有何区别?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行恶罢了。冤冤相报,何时能了?唯有慈悲与智慧,方能斩断这无尽轮回之苦。”
就在这时,旁边一名被捆绑的年轻教徒,似乎因伤势和之前的阵法反噬,精神有些恍惚,听到妙光王佛的话,竟低声啜泣起来,喃喃道:“……娘……我饿……我不想杀人……”
这细微的哭声,让那头目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闭嘴!没用的东西!想想尊者是如何救你于水火的!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讲情面!”
妙光王佛看向那名哭泣的年轻教徒,目光更加柔和,一股温暖的愿力悄然笼罩过去,安抚着他激动恐惧的情绪。他转而对着那头目,以及所有俘虏,声音清晰地说道:“尔等口中所谓的‘救赎’,不过是另一种更深的束缚。以恐惧控制你们,以欲望驱使你们,令你们造下无边罪业,越陷越深,永无真正解脱之日。若尔等尚有一丝良知未泯,当思己过,弃暗投明。”
他顿了顿,继续道:“贫僧并非要杀尔等。若愿悔改,道出所知邪教内情,并立誓不再为恶,贫僧可放尔等一条生路,甚至可传授尔等向善之法,洗刷罪业,重获新生。”
这番话语,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俘虏们中间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眼神挣扎,有人低头不语,但也有人如同那头目一般,报以更加仇恨的目光。
那头目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凄厉与绝望:“哈哈哈!放我们生路?传授善法?妙光妖人,你太天真了!既然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们口中套话,痴心妄想!尊者……尊者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你们……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的态度极其顽固,显然已被邪教思想侵蚀至深。妙光王佛知他心志已难以在短时间内扭转,便不再多言,示意净坚将他带回看押。
随后,妙光王佛让净念和净言尝试与其他几名看似意志不那么坚定的俘虏单独交谈。净念以平和的心态,耐心询问他们的出身、经历,如何加入幽影教,以及此次伏击的任务细节。净言则从医者的角度,关心他们的伤势,缓解他们的痛苦,试图以温情瓦解其心防。
经过一番努力,从两名年纪较轻、入教时间不长的俘虏口中,断断续续地套出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他们自称属于幽影教下属的一个外围行动小队,代号“黑煞”,主要负责在黑风平原一带活动,监视重要目标,并进行一些小规模的袭扰和暗杀。此次伏击妙光王佛一行,是接到了上层“尊者”的直接命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进行试探,若能擒获或击杀最好,若不能,也要摸清对方的实力和手段。他们提到,教中高层对妙光王佛极为重视,视其为“异端之首”,必须铲除。此外,他们还隐约透露,在通往百国之界的要道“河源城”附近,有幽影教的一个重要据点,由一位被称为“蚀骨魔君”的厉害人物坐镇,似乎正在策划一场更大的行动。
这些信息虽然模糊,却印证了妙光王佛之前的判断——幽影教绝不会善罢甘休,前方的路途将更加凶险。
就在净念试图询问更多关于“蚀骨魔君”和河源城据点的细节时,那名被单独看押的头目,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口鼻中溢出黑血,眼神迅速涣散,竟是在瞬息间自绝了心脉!几乎同时,另外两名之前透露信息的年轻俘虏,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催动,眼神变得狂乱,拼命挣扎着想要咬舌自尽!
“不好!他们体内有禁制!”净言惊呼道,急忙上前施救。
妙光王佛身形一动,已来到那名头目身边,手指轻点其眉心,一股精纯的愿力涌入,试图护住其一丝生机,但已然回天乏术。那禁制极其恶毒,与心脉相连,一旦触发,瞬间毙命。对另外两人,妙光王佛及时出手,以愿力强行镇压了他们体内的邪力躁动,稳住了他们的伤势,但二人也因禁制反噬而陷入昏迷,气息微弱。
这一幕,让剩余几名俘虏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更深的恐惧,显然是想到了自己体内可能也存在类似的禁制,再不敢多言半句。
妙光王佛看着死去的头目和昏迷的俘虏,轻轻一叹:“以禁制操控人心,视人命如草芥。此等邪教,罪孽深重。”他吩咐净言尽力救治昏迷者,对已死者,则让净坚就地掘坑掩埋,虽为敌人,亦给予最后的尊严。
经此变故,审讯已无法继续。这些俘虏已成为烫手山芋,带着他们前行显然不便,且随时可能因禁制发作而亡。妙光王佛沉吟片刻,决定将这些俘虏暂时安置在此地。他让净坚解除了剩余俘虏的捆绑,对他们说道:“尔等体内禁制,贫僧暂无力根除,但可暂予压制。今日放尔等离去,是生是死,自有因果。望尔等好自为之,若能觅得一线生机,当思悔改。”
说完,他挥手打出一道柔和的愿力,拂过几名俘虏的身体,暂时安抚了他们体内潜伏的禁制之力。那些俘虏面面相觑,难以置信,最终朝着妙光王佛磕了几个头,相互搀扶着,踉跄地消失在胡杨林的深处。
处理完俘虏事宜,天色已近黄昏。妙光王佛望着西方那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落日,霞光将沙海与天空染成一片瑰丽而苍凉的金红色。河源城,“蚀骨魔君”……前方的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但显露出来的,却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与挑战。
“原地休整一夜,明日清晨,前往河源城。”妙光王佛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弟子们齐声应诺。经过连番变故,他们的心志愈发坚韧。暗影的低语已然听闻,接下来的路,将是直面无边的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