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冥煞死气凝聚成的灰黑气箭,阴毒凌厉,不仅顽固抵抗着慈悲愿力的净化,更挟着净坚本源气血中残存的怨戾,反向噬向妙光王佛指尖!这一下变故突兀至极,净坚身体剧颤,面色瞬间由白转青,喉中嗬嗬作响,仿佛最后一点生机都要被这反扑的死气拽入无底深渊。叶先生与药童阿竹何曾见过这等诡异景象,惊得面色煞白,连退两步。
“孽障!安敢逞凶!”
妙光王佛眸中清光一闪,并无丝毫慌乱。他早已料到这深入骨髓、与生命本源纠缠最深的死气绝不会轻易就范。就在那灰黑气箭即将触及指尖的刹那,他悬于净坚胸口之上的双指并未撤回,反而微微一沉,变指为掌,掌心向下,虚按在净坚膻中穴上方。
这一按,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妙至巅毫。方才那如丝如缕的精细愿力瞬间收回,转而化作一股浑厚磅礴、至阳至刚的宏大愿力,如同温暖的阳光普照冻土,又似无形的熔炉包裹寒冰,将净坚整个胸口乃至那反扑的死气全然笼罩其中。这愿力并非强行冲击,而是以一种“包容”、“炼化”的姿态,构筑了一个临时的“净化力场”。
“嗡——”
低沉的嗡鸣在静室中回荡。那灰黑气箭撞入这片宏大的温暖愿力场中,犹如冰梭投入熊熊炉火,虽一时未被彻底消融,但其凌厉的反扑之势却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左冲右突,却难以突破愿力场的束缚。更奇妙的是,这愿力场并未伤害净坚本身,反而如同一个温暖的胎盘,将他脆弱的心脉和残存生机牢牢护住,隔断了死气对本源的进一步侵蚀。
“叶先生,金针,刺其‘涌泉’、‘劳宫’、‘百会’三穴,深三分,以阳引阴!”妙光王佛声音沉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安定了在场众人之心。
叶先生虽不明其深奥原理,但医者本能让他意识到这是关键时刻,毫不迟疑,手捻金针,手法精准,迅捷无比地刺入净坚脚底涌泉、手心劳宫、头顶百会这三处人体阴阳交汇之大穴。金针入体,净坚身体猛地一弹,这三穴乃是沟通天地之气、疏导体内阴阳的关键,此刻被金针刺激,他体内那被死气压制许久的、属于武僧的刚猛阳气,如同沉睡的火山受到引动,竟自发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悸动。
就是这一丝悸动,与妙光王佛那至阳的愿力场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妙光王佛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契机,宏大的愿力场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如同一个微型的漩涡。那被困住的灰黑死气,在这旋转的愿力场中,被不断地研磨、分解、净化。与此同时,妙光王佛分出一缕极其精纯的生机愿力,顺着叶先生的金针,导入净坚的三处大穴,如同引燃火种的火星,助长其自身阳气的复苏。
这是一个极其精妙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既要保证净化之力足够强大以磨灭死气,又要控制力度不伤及净坚根本,还需引导其自身气血配合。妙光王佛心神高度集中,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掌下的愿力场却稳定无比,旋转的速度与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时间一点点流逝。静室中鸦雀无声,只有众人紧张的呼吸和那低沉愿力漩涡的嗡鸣。净坚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脸上那骇人的青色开始缓缓褪去,虽然依旧苍白,但一种属于活人的、微弱的气息正在逐渐取代之前的死寂。那团顽抗的死气,在持续不断的愿力炼化下,体积越来越小,颜色也越来越淡,最终,化作最后一缕若有若无的黑烟,“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消散在愿力场中,再也感知不到丝毫痕迹!
与此同时,妙光王佛掌心的愿力光芒也骤然收敛。他缓缓收回手掌,身形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脸色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明亮。持续的高精度愿力操控,对其心神消耗亦是极大。
“好了。”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却如同仙音,让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净言迫不及待地上前,再次为净坚诊脉。这一次,他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老师!师兄……师兄脉象虽然极其虚弱,但那股阴寒死寂的邪气……真的消失了!生机虽如风中残烛,却已是纯粹的人身气血,不再受外邪侵蚀了!”他声音哽咽,几乎要喜极而泣。这意味着,净坚的命,真的从鬼门关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叶先生也连忙上前查看,他虽无法像净言那般感知气机,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医者,他能清晰地看到净坚的脸色变化,触摸到他肌肤下那微弱却真实的温度回升,以及呼吸变得虽然微弱却自然悠长。他看向妙光王佛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敬畏!这已非医术,近乎神迹!
“大师……真乃神人也!”叶先生由衷赞叹,躬身一礼。
妙光王佛微微摆手,温言道:“先生过誉。若非先生以金针妙术激发其自身阳气,贫僧亦难竟全功。此乃合力之功。”他并未居功,反而肯定了叶先生的贡献,这让叶先生心中更是感佩。
“接下来,需静心调养。”妙光王佛对净言吩咐道,“死气虽除,然其元气大伤,气血两亏,非短时可复。需以温和药石,徐徐进补,固本培元。”
“弟子明白!”净言用力点头,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光芒。只要没有了那诡异的死气作祟,凭借他的医术和老师的指导,调理净坚的身体只是时间问题。
当下,净言和叶先生便开始商议后续的调养方案,阿竹也机灵地去准备温补的粥食和汤药。妙光王佛则走到一旁静坐调息,恢复消耗的心神。净念负责在外警戒,确保无人打扰。
净坚虽然仍未苏醒,但气息平稳,陷入了一种深沉的、修复自身的睡眠之中。济世堂内室,终于被一种劫后余生的祥和气氛所笼罩。
然而,妙光王佛的心却并未完全放松。净坚的伤势暂时稳定,但百草集绝非久留之地。刘三的出现,以及这集镇上隐隐流动的异样气息,都表明幽影教的触角早已深入此地。他们必须尽快让净坚恢复行动能力,然后离开,将熔湖核心和远古封印的惊天秘密传递出去。
在叶先生的精心安排下,妙光王佛四人暂时在济世堂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住了下来。叶先生对外只说是远房亲戚投奔,有重病之人需静养,倒也暂时瞒过了集上众人的耳目。
接下来的几日,净坚在净言的悉心调理和妙光王佛偶尔以温和愿力滋养下,恢复的速度比预期要快。第三天清晨,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依旧虚弱,身体无法动弹,但意识已然清醒。
“师……老师……师兄……”他声音嘶哑微弱,看到守候在床边的妙光王佛和净念、净言,眼中流露出愧疚与感激交织的复杂神色。
“醒来便好。”妙光王佛温和地看着他,“此次劫难,亦是修行。安心静养,莫要多想。”
净坚艰难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眼角有湿润的痕迹。他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全靠老师无上神通和同门不舍不弃。
又过了两日,净坚已能在旁人搀扶下勉强坐起,进些流食。叶先生惊叹于他体魄的强健和恢复力,但也私下告知妙光王佛,净坚元气损耗太巨,纵能行动,短期内也绝不能再与人动手,否则必有性命之忧。
这一日傍晚,妙光王佛正在房中静坐,忽然心念微动,察觉到一丝异样。他起身走出厢房,只见叶先生站在院中,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眉头紧锁,面带忧色。
“叶先生,可是有事?”妙光王佛问道。
叶先生见是妙光王佛,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师,这两日集上有些不太平。有几个生面孔在集子里转悠,看似寻常行商,却总在打听最近有没有外来人,特别是……有没有受伤的僧人出现。我让阿竹留意着,感觉他们不像好人。”
妙光王佛目光一凝。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幽影教的眼线,已经嗅着味道找上门了。
“多谢先生告知。”妙光王佛神色不变,“看来,我等不宜久留了。”
“大师要走?”叶先生有些意外,更有些不舍,“可这位师父的伤……”
“伤势虽重,但已无性命之忧。此地既已引起注意,再多停留,恐为先生招来祸端。”妙光王佛语气坚定,“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
叶先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他知道妙光王佛所言非虚,那些打听消息的人,气息阴冷,绝非善类。他虽有心庇护,但这济世堂乃至整个百草集,恐怕都经不起风浪。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强留。只是诸位欲往何处去?前方路途险恶,尤其是往西……”叶先生欲言又止。
“贫僧欲往镇西城。”妙光王佛直言不讳。
“镇西城?”叶先生脸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道,“大师,镇西城……恐怕去不得啊!”
“哦?为何?”妙光王佛追问。
叶先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大师有所不知。近年来,镇西城那边……不太对劲。官面上的说法是加强了边备,盘查严厉。但据一些从那边过来的行商偷偷透露,城里的气氛很诡异,守军似乎换了不少生面孔,行事鬼祟。而且……据说靠近镇西城的一些村镇,偶尔会有人口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私下传言,那边……怕是闹邪祟,或者被什么不好的东西控制了!官府?哼,谁知道现在的官府还管不管用!”
叶先生的话,如同重锤,敲在妙光王佛心上。镇西城,这个原本计划中寻求援助和传递消息的关键节点,竟然也可能落入了幽影教的掌控,或者至少被其严重渗透!如此一来,前去岂非自投罗网?
前有疑似被控制的镇西城,后有追踪而来的幽影教眼线,他们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
妙光王佛沉默片刻,眼中却无半分退缩之意,反而更加深邃。他望向西方那暮霭沉沉的天际,缓缓道:“纵然是龙潭虎穴,亦需一探。有些路,终归是要走的。”
夜色渐浓,百草集的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亮前路的迷雾。而决意西行的光芒,已在这小小的医馆后院,悄然坚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