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空地上的惨状,如同无声的控诉,将幽影教的残忍与猖獗赤裸裸地展现出来。那面插在血泊中的扭曲蛇形黑旗,更是充满了挑衅与邪恶的意味。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邪气波动,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蜿蜒指向古道深处。
妙光王佛目光沉凝,杀意内敛,却如古井深潭,寒意刺骨。他迅速对净念道:“你速回骡车处,与净言一同守护净坚,将车隐藏妥当,布下简易预警禁制。贫僧前去追踪,探其虚实。”
“老师,您一人前去,太危险了!”净念急道,对方显然并非善类,且可能设有埋伏。
“无妨。”妙光王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对方气息驳杂,首领修为不过与你相仿,其余皆不足虑。贫僧自有分寸,不会贸然出手。若事不可为,自会退回。你等守好退路,更为重要。”
净念深知老师神通广大,行事自有深意,虽心有不甘,仍凛然应命:“弟子遵命!老师万事小心!”说罢,转身疾步返回竹林深处。
待净念离去,妙光王佛周身气息彻底收敛,仿佛与周围林木阴影融为一体。他并未沿着古道直行,而是身形一展,如同鬼魅般掠入道旁的密林之中,沿着那丝微弱的邪气残留,悄无声息地追踪而去。他的脚步落在厚厚的腐叶上,未发出丝毫声响,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罗盘,牢牢锁定目标,同时警惕着可能存在的陷阱。
古道在密林中蜿蜒曲折,越往深处,越是荒芜僻静。追踪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和篝火的光芒。妙光王佛身形如烟,悄然攀上一棵枝叶茂盛的古树,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下方是一处小小的山坳,七八个身着杂色衣物、却统一在臂膀上缠着一条黑布的身影正围着一小堆篝火休息。篝火上架着一只烤得半熟的野兔,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声响。这些人个个面带戾气,身上带着血腥味,修为参差不齐,最高的是一名独眼壮汉,气息大约在道家“炼气化神”初期或佛门“居士”中阶的样子,正是方才感知到的那股最强邪气的源头。其余几人多在“炼精化气”境界徘徊,不过是些喽啰。他们身旁散落着一些从商队劫掠来的财物箱笼。
“妈的,这鬼地方,连个像样的商队都少见,尽是些穷鬼!”一个瘦小汉子撕扯着兔肉,骂骂咧咧道。
“知足吧,好歹这回捞着的药材能换些酒钱。”另一人接口道,“总比在集子里盯梢强,忒没劲。”
独眼壮汉啃着兔子腿,冷哼一声:“盯梢?哼,上面让咱们守在这破道上,不就是防着那些漏网之鱼从这儿溜吗?听说前几天集上来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和尚,还有个重伤的,刘三那废物没拦住,说不定就会摸到这儿来。”
“和尚?”瘦小汉子眼睛一亮,“大哥,要是真让咱们碰上,岂不是大功一件?总坛可是下了重赏的!”
独眼壮汉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那是自然!不过都打起精神来,能干掉蚀骨魔君的家伙,绝不是善茬。若是发现踪迹,立刻发信号,不可单独行动!”
“是,大哥!”众喽啰齐声应和。
树上的妙光王佛心中了然。果然是为他们而来!这伙人不仅是劫道的匪徒,更是幽影教布置在此地的暗哨!刘三报信后,幽影教已然张网以待。镇西城方向恐怕已是天罗地网,这古商道也并非安全之地。
他正思索是否要擒下这独眼壮汉逼问详情,忽然神识微动,察觉到一丝极其隐蔽的阵法波动从山坳四周传来!这波动极其微弱,若非他感知超凡,几乎难以察觉。那并非攻击或防御阵法,而是一种更阴险的“缚灵锁气阵”,一旦有人闯入阵中,便会无形中被束缚手脚,运转法力滞涩,同时布阵者能立刻感知!
好狡诈的邪徒!明面上放松警惕,暗地里却布下了陷阱!
妙光王佛心中冷笑,既然已被发现行踪,且对方是幽影教爪牙,作恶多端,便留他们不得。他悄然从树上滑下,并未直接闯入山坳,而是绕着山坳边缘疾行,指尖悄然射出数道凝练的愿力,如同无形飞针,精准地击打在几个关键的阵法节点上。
“噗噗噗……”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隐藏的“缚灵锁气阵”尚未发动,便被从外部悄然破去,阵法能量瞬间溃散。
山坳中的独眼壮汉似乎心有所感,猛地站起身,独眼警惕地扫视四周:“不对劲!阵法好像……”
他话音未落,妙光王佛已如一片落叶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山坳入口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依旧保持着粗布衣衫的打扮,面容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让所有邪徒瞬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
“什么人?!”众邪徒大惊失色,纷纷跳起,抓起手边的兵刃。那独眼壮汉更是瞳孔收缩,厉声喝道:“是你!妙光妖僧!”他虽未见过妙光王佛,但总坛传来的画像和描述,与眼前之人一般无二!
“放下屠刀,皈依正道,可免一死。”妙光王佛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撼心神的力量。
“放屁!兄弟们,拿下他!总坛重赏!”独眼壮汉深知不妙,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咆哮着,挥舞一柄鬼头刀,率先扑上,刀身上泛起一层阴邪的黑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劈向妙光王佛!其余邪徒也嚎叫着围攻上来,刀剑并举,邪术暗器齐发!
面对围攻,妙光王佛身形不动,只是右手抬起,五指张开,向前虚按。一股浩瀚磅礴、温暖祥和的慈悲愿力如同无形的潮汐,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独眼壮汉,只觉自己的刀势如同劈入了粘稠的琥珀之中,速度骤减,那无往不利的阴邪刀气撞上愿力潮汐,竟如冰雪遇阳春,发出“嗤嗤”声响,迅速消融瓦解!他本人更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胸口一闷,气血翻腾,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其他邪徒更是狼狈,他们的攻击在愿力潮汐面前如同儿戏,刀剑被荡开,邪术被净化,暗器倒卷而回!整个人如同陷入泥沼,动作变得无比迟滞,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这……这是什么妖法?!”独眼壮汉惊骇欲绝,他终于明白为何蚀骨魔君会栽在此人手中!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较量!
妙光王佛并未下杀手,愿力潮汐主要是束缚与净化。他目光锁定独眼壮汉,一步迈出,已至其身前,左手并指如剑,点向其眉心印堂穴,试图制住其神魂,逼问情报。
独眼壮汉亡魂大冒,求生本能让他爆发出全部潜力,狂吼一声,竟不顾一切地燃烧精血,身上邪气暴涨,暂时冲开了愿力束缚,鬼头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撩而上,同时张口喷出一股腥臭的黑血,化作数道血箭射向妙光王佛面门!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冥顽不灵。”妙光王佛微微摇头,点出的手指方向不变,速度却骤然加快,后发先至,在鬼头刀及体之前,指尖已轻轻点在了独眼壮汉的眉心。
“呃……”独眼壮汉全身剧震,暴涨的邪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溃散,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倒地,昏迷不醒。那几道血箭在距离妙光王佛尚有尺许之时,便被护体愿力净化成了缕缕青烟。
首领瞬间被制伏,其余邪徒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妙光王佛并未追击这些小喽啰,袖袍一拂,数道愿力化作柔韧的绳索,将其中跑得最慢的两个邪徒捆翻在地,其余人则顾不上了。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山坳中只剩下篝火噼啪作响,以及三个昏迷或被缚的邪徒。
妙光王佛走到独眼壮汉身边,蹲下身,右手虚按其额头,一丝精纯的愿力探入其识海,搜寻有用的记忆碎片。然而,就在他的愿力触及对方神魂核心的刹那,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恶毒的灵魂禁制猛然爆发!
“砰!”独眼壮汉的脑袋如同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四溅!连带着旁边两个被缚的邪徒,也同时七窍流血,神魂俱灭!
妙光王佛早已察觉异常,在禁制爆发的瞬间便已抽身后退,愿力护体,未沾染分毫。他看着地上三具迅速变得冰冷的尸体,眉头微蹙。幽影教的手段果然狠辣,重要成员的神魂中竟被种下如此恶毒的禁制,一旦被外力强行搜魂,立刻自毁,防止机密外泄。
虽然未能得到详细情报,但此行目的已达到。确认了幽影教在此地的布置,清除了一个据点,更重要的是,从独眼壮汉残存的、未被禁制完全抹去的零星记忆碎片中,他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镇西城守将“赵千壑”已疑似被控制或收买;城中确有大型邪阵正在布置;以及一个模糊的地名——“黑风隘”,似乎是邪教物资转运的一个重要节点。
他迅速清理了一下现场,将那些劫掠来的财物集中到一旁,以便日后若有官军或苦主来寻,能物归原主。然后,他不再停留,身形一闪,消失在密林中,返回骡车隐藏之处。
净念和净言早已等得心焦,见妙光王佛安然返回,这才松了口气。妙光王佛将方才情况简要说明,听闻邪徒神魂禁制自爆,二人也是心惊。
“老师,如此一来,镇西城怕是去不得了。”净念忧心忡忡。
“黑风隘……”妙光王佛沉吟道,“或许是一个突破口。此地既然是邪教物资转运之处,必有其重要性,防守或不如镇西城严密,若能混入其中,或能窥得更多机密,甚至找到破坏其阴谋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骡车上虽然清醒却依旧虚弱的净坚,决然道:“前方险阻重重,净坚需绝对静养。我们需先寻一处真正安全的隐秘之地,安置好净坚,再图后续。”
当下,四人驾驭骡车,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沿着古商道继续向西。他们需要找到一个既能避开幽影教眼线,又能让净坚安心养伤的场所。而“黑风隘”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指引着新的方向。荒凉的古道向前延伸,未知的挑战与机遇,都隐藏在那片更加深邃的群山阴影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