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光王佛于幽冥骨柱前盘膝而坐,手结禅定印,口诵清净经文,周身流转着温润平和的慈悲愿力。这愿力并非霸道地冲击或摧毁骨柱,而是如同春风化雨,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冰冷的骨殖与那些怨毒的血色符文中。愿力过处,并非强行抹除,而是如同最耐心的医者,轻柔地抚平地脉因邪阵强行抽取而留下的创伤与躁动,安抚那些被禁锢、扭曲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残魂执念,引导骨柱内淤积的狂暴邪能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缓缓释放、消散于天地之间。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得,也快不了,却最能根除后患,避免地气反噬之危。
玄明子与皇甫嵩静立一旁护法,看着妙光王佛以这种近乎“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处理邪阵残骸,心中感慨万千。若依道门或儒家寻常手段,必是以雷霆之势摧毁骨柱,彻底净化邪气,虽直接有效,却难免对已受损的地脉造成二次冲击,且那些怨魂也多半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而妙光王佛此法,虽耗时耗力,却更具慈悲心肠,于修复天地、超度亡灵大有裨益。
“佛法精微,慈悲为怀,确有其独到之处。”玄明子以神识传音于皇甫嵩,语气中带着一丝钦佩。他身为地仙,更能体会这种顺应自然、导邪归正的妙处。
皇甫嵩颔首回应:“是啊,斩妖除魔易,化戾气为祥和难。妙光王佛此举,暗合天道生生不息之德,老夫亦受教了。” 他身为大儒,追求教化之功,对此种度化之法更深有同感。
净坚与净言则侍立老师身后,一边调息恢复,一边仔细观摩老师施为,体会那愿力运转中蕴含的慈悲、耐心与智慧。这对他们巩固“金刚种子”、精进修为大有好处。
约莫过了半日功夫,第一根骨柱在妙光王佛的愿力滋养下,表面的血色符文彻底黯淡、剥落,森森白骨也失去了邪异光泽,变得如同寻常化石,其内邪气散尽,残魂得以安息。妙光王佛并未停歇,移至下一根骨柱,继续施为。
就在妙光王佛净化第二根骨柱时,天际传来破空之声。数道流光落下,现出狂风城城主赵莽、大司风以及“听风楼”柳如烟的身影。他们显然是接到了消息,匆忙赶来。当看到盆地内邪云散尽、骨柱崩塌(一根)、幽影教溃逃的景象,以及正在净化骨柱的妙光王佛和一旁的玄明子、皇甫嵩时,三人脸上皆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玄明子道长!皇甫先生!你们……”赵莽连忙上前见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妙光王佛,眼神复杂无比。他虽知妙光王佛神通广大,却万万没想到竟真能凭一己之力(在他看来)捣毁这看似不可撼动的邪阵,更是连无极道宫和文渊阁的高人都对其礼敬有加!
柳如烟美眸流转,在妙光王佛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心中波澜起伏。她深知此阵凶险,幽影教投入之大,如今竟被破得如此彻底,这位妙光王佛的能量,远超她最大胆的预估。她心中那“投资”的念头,愈发坚定。
玄明子简单将情况告知赵莽,重点提及妙光王佛的关键作用。赵莽听完,脸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对着妙光王佛的方向郑重一礼:“大师功德无量,救我狂风城百万生灵于水火,赵某……感激不尽!此前若有怠慢,还望海涵!”形势比人强,由不得他不低头。
妙光王佛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回礼,声音平和传来:“赵城主言重了。分内之事,何足挂齿。此地邪气虽暂缓,然幽影教主力未损,地脉创伤亦需时日平复,城主还需早作安排,安抚百姓,修复地脉,以防不测。”
“是是是,大师所言极是!赵某这就去办!”赵莽连声应下,态度恭敬无比。经此一役,妙光王佛在狂风城的地位已然超然。
柳如烟也盈盈一礼,巧笑嫣然:“恭喜大师功成!妾身代表听风楼,愿倾力协助城主府善后,并愿为大师日后行程,提供一切便利。”她这是明确表态,要搭上这艘大船了。
妙光王佛看了她一眼,目光清澈似能洞彻人心,淡然道:“柳楼主有心了。缘起缘灭,顺其自然即可。”
柳如烟心中微凛,知对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却也不恼,反而笑意更浓。与这等人物打交道,直来直往或许更好。
接下来的两日,妙光王佛依次将九根幽冥骨柱彻底净化。每净化一根,盆地的邪气便减弱一分,地脉也隐隐传来一丝舒缓的波动。玄明子与皇甫嵩也未闲着,协助赵莽清理战场,救治伤患,布置阵法暂时稳定受损的地脉,并派遣弟子肃清周边残余的邪祟。狂风城派来的大军也开始入驻,设立防线,修复工事。
期间,玄明子与皇甫嵩多次想与妙光王佛深谈,请教佛法,甚至隐晦提及邀请其前往宗门之事。妙光王佛皆以云游未定、缘法未至为由,温和推拒。二人虽觉遗憾,却也不敢强求,只是对佛法之妙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净坚与净言在这两日与正道修士的并肩作战中,也获益良多。净坚的“金刚种子”愈发凝实,愿力运转更加刚猛凌厉;净言则心思更为缜密,与各方人士打交道也越发从容。妙光王佛偶尔点拨一二,皆切中要害,令二人豁然开朗。
这一日,九根骨柱尽数净化完毕。盆地内的邪气已十去七八,虽然依旧荒凉,但已无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感,天空也恢复了清明。玄明子与皇甫嵩知妙光王佛去意已决,便前来辞行。
“大师,此间事已了,我等需尽快返回宗门,禀报此地之事,并商议应对幽影教后续之举。就此别过,望大师保重!他日有缘,盼能再聆听教诲!”玄明子拱手道,语气诚恳。
皇甫嵩亦道:“大师慈悲,泽被苍生。我文渊阁亦感念于心。日后若有所需,只需一言,文渊阁上下,定当尽力。” 这是代表文渊阁给出了一个承诺。
妙光王佛合十还礼:“二位道友一路顺风。天下纷扰,正道同心,方能护佑苍生。后会有期。”
送走玄明子二人,妙光王佛看向赵莽与柳如烟:“此间因果已了,贫僧师徒,也该告辞了。”
赵莽连忙道:“大师何不多留几日,让赵某略尽地主之谊?”
“缘起则聚,缘灭则散。赵城主,柳楼主,各自珍重。”妙光王佛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挽留的决然。他袖袍一卷,一道温和的愿力包裹住净坚与净言。
柳如烟忽然上前一步,递上一枚非金非木的令牌,正是那日欲赠的“风云令”,恳切道:“大师,此令还请收下。非为酬谢,亦非束缚。只是大师云游四方,难免需要些微末消息。持此令,凡有听风楼处,大师皆可获知一些无关紧要的江湖风声,或能省去些许麻烦。万望勿辞。”
妙光王佛略一沉吟,此次并未拒绝,伸手接过令牌:“如此,多谢楼主美意。善加利用,亦是功德。”他这话意味深长,柳如烟听得心中一动,郑重应是。
妙光王佛不再多言,对赵莽、柳如烟及在场众人合十一礼,随即身形化作一道清淡的流光,裹挟着净坚、净言,冲天而起,瞬息间便消失在天际,方向似是朝着西南而去。
赵莽望着天际,久久不语,心中五味杂陈。柳如烟则嘴角微勾,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自语:“西南方……是了,那边最近可不太平呢。这份善缘,种得值。”
狂风城的故事暂告一段落,但妙光王佛的足迹,必将踏向更广阔的天地,掀起更大的波澜。而他在此地种下的种子,无论是佛法的影响,还是与各方势力的因果,都将在未来悄然发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