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殿内,时间仿佛凝固。妙光王佛那声平和却直指人心的“南无阿弥陀佛”,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太子夏宸、长公主夏璇、诸位妃嫔重臣,乃至修为高深的张天师、清虚道长、孔祭酒、玄诚子等人,无不被这闻所未闻的“往生净土”、“持名念佛”之说所震撼,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疑惑、乃至一丝本能的排斥。
然而,龙榻之上,气息已微若游丝、意识几近沉沦的夏弘皇帝,在听闻妙光王佛最后那句“一念净信,胜过千年盲修。南无阿弥陀佛”时,那浑浊的眼底深处,竟猛地迸发出一抹迥异于常的、难以形容的光彩!那光彩,并非回光返照的生机,而是一种仿佛迷途之人忽见灯塔、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极致渴望与决绝!
他用尽残存的所有气力,枯槁的喉骨剧烈滚动,发出几个破碎却异常清晰、蕴含着毕生最后一丝执着与期盼的音节:
“南……无……阿……弥……陀……佛!”
这六个字,艰难地、一字一顿地从这位统治大夏数十载、如今生命之火即将燃尽的帝王口中吐出。
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长寿殿内凝滞的空气!
嗡——
就在夏弘皇帝念出这声佛号的刹那,异变陡生!
整个长寿殿,不,是整个紫微宫,乃至整个玉京城的上空,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震!并非地动山摇,而是一种源于空间与法则层面的、玄之又玄的共鸣震颤。
紧接着,无穷无尽、柔和而纯粹、却不刺眼夺目的金色佛光,毫无征兆地自虚空深处涌现,并非照射下来,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自然充满了整个殿宇,乃至弥漫到外界天地!这光芒温暖、祥和、慈悲,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清净、庄严、与无量喜悦,瞬间驱散了殿内积郁的死气、药味与所有负面情绪。
殿内所有人,上至太子、天师、祭酒,下至内侍、宫女,在这一刻,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神被一股难以抗拒的、浩瀚无边的慈悲力量所摄受,生不起丝毫杂念,唯有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安宁。
紧接着,虚空中仿佛响起了无量无数、微细而又清晰的天乐,曼妙绝伦,非人间任何丝竹可比,奏响着解脱与圆满的韵律。天空中,并非幻象,而是真实地飘落下无数碗口大小、晶莹剔透、散发着奇异馨香的曼陀罗华、曼殊沙华,如同花雨,纷纷扬扬,洒满宫廷。
“这……这是……” 张天师面色剧变,他能感觉到,这并非幻术,也非寻常灵气异动,而是一种完全超越了此界法则、来自不可思议遥远彼岸的本源力量的显化!他苦修数百年的道心,在此刻竟微微颤抖。
清虚道长、孔祭酒、玄诚子等人,亦是目瞪口呆,心神摇曳,他们毕生所修所持的道法、儒术,在这等景象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与苍白。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在夏弘皇帝的龙榻正上方,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无量金光汇聚,凝聚成三尊清晰无比、巨大如山岳、却又丝毫不给人压迫感的佛陀菩萨法相!
中央,一尊佛陀,身呈真金色,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种好,无量光明,慈悲庄严,不可具说。其右手下垂,作与愿印,表示能满足众生一切善愿;左手当胸,托一莲台,象征接引。正是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
左侧,一尊菩萨,头戴天冠,冠中有立佛,身披璎珞,手持净瓶杨柳,面容慈悲无限,慧眼视众生。正是寻声救苦的——观世音菩萨!
右侧,一尊菩萨,头顶宝瓶,瓶中放出大光明,智慧威德,勇猛无畏,手持莲花茎。正是以智慧光普照一切的——大势至菩萨!
西方三圣,跨越无尽时空,应念现前!
整个长寿殿,不,是整个天地,都被无量光明、妙香、天乐所充满。一种无法形容的、至极的安宁、喜悦、祥和之气,笼罩了所有人。即便是先前对佛法最为质疑的清虚道长、孔祭酒,此刻也升不起丝毫反驳之心,唯有深深的震撼与茫然。
夏弘皇帝躺在榻上,仰望着那庄严无比的三圣法相,尤其是中央那尊散发着无量慈悲接引之光的阿弥陀佛,浑浊的双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清澈、喜悦与虔诚,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嘴角却泛起了解脱安详的微笑。他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死气,在这无量光明的照耀下,竟如冰雪消融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奔赴极乐净土的圣洁光辉。
就在这时,中央的阿弥陀佛,目光垂下,并未先看向夏弘皇帝,而是落在了静立榻前、白衣如雪的妙光王佛身上。佛陀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智慧与慈悲,更有一丝见到“同道”的欣慰与赞叹。
一个宏大、温和、仿佛自宇宙源头响起的法音,清晰地传入妙光王佛,乃至在场每一位有缘众生的心田:
“善哉,妙光如来。于此浊恶世界,成就无上正等正觉,开辟菩提大道,广度众生,实为甚难稀有。”
这声“妙光如来”,是对同证佛果者的平等敬称。
妙光王佛面色平和,仰视阿弥陀佛,合十躬身,执弟子礼(此为对古佛的尊敬),清越的声音响起,与那宏大法音相应和:
“善哉善哉。世尊慈悲。众生业重,烦恼深障,妙光惭愧,不过随缘度化,岂敢言功。幸蒙世尊不思议愿力,垂慈接引,为此界众生,开方便之门,示究竟安乐之道。”
阿弥陀佛法音再响,充满赞许:“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如来出世,唯以一大事因缘,开示悟入佛之知见。妙光如来于此土示现成佛,演说妙法,正是此一大事因缘显现。此夏弘众生,临终一念至诚,与吾本愿相应,合当往生。”
妙光王佛道:“世尊所言极是。缘起甚深,唯佛与佛乃能究尽。众生心性,与佛无二。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世尊以大愿船,普度群迷,正是佛佛道同,慈悲至极。此界众生,得闻世尊圣号及净土庄严,实乃无量劫来善根福德因缘所致。”
两尊佛陀,于此界此土,紫微深宫,龙榻之前,进行着一场超越时空、直指法源核心的平等论道。他们所言之语,看似平常,却每一句都蕴含着宇宙人生的至高真理,重重无尽。
在场的张天师、清虚道长、孔祭酒等,虽不能完全领悟其深意,但那字句间流淌的智慧与慈悲,却深深烙印于心,以往许多修行上的疑惑、知见上的壁垒,竟隐隐有松动之感!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妙光法师”,其境界早已达到了一个他们无法想象、与这显现的“阿弥陀佛”同等的高度!这是真正的“佛”!
阿弥陀佛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龙榻上的夏弘皇帝,慈悲说道:“善男子,汝今念佛,因缘成熟,吾依本愿,前来接引。汝当一心不乱,随吾前往极乐世界。”
夏弘皇帝脸上绽放出无比安详喜悦的笑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再次清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话音甫落,阿弥陀佛手中所托莲台,放出无量光明,一道柔和祥光垂下,笼罩住夏弘皇帝。众人只见一道虚幻却清晰、面目安详如同沉睡的透明身影(夏弘皇帝的神识),自其肉身中缓缓坐起,对着阿弥陀佛恭敬顶礼,然后轻盈地升起,落入那光明莲台之中,瞬间变得宝相庄严,与生前判若两人。
接引已毕,阿弥陀佛与观世音、大势至菩萨,对着妙光王佛微微颔首,三圣法相及无量光明、天乐、花雨,开始如潮水般消退,虚空恢复原状。
长寿殿内,金光散去,异象消失,只余满殿奇香,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幻。
龙榻上,夏弘皇帝的肉身,气息已绝,但面色红润,嘴角带笑,如同熟睡,再无一丝痛苦与挣扎。
整个大殿,死寂无声。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沉浸在方才那不可思议、颠覆认知的景象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妙光王佛望着虚空,轻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然后,他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呆若木鸡的太子夏宸、泪流满面却带着喜悦的夏璇,以及神情复杂、恍如梦中的张天师、孔祭酒等人。
佛临紫微宫,接引帝王魂。
此界佛法传播之序幕,由此,真正轰然开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