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轻声道了谢。从太空归来的议员秦山望着她，难免生出几分怜悯——这女人的命数实在太苦。她原是大领主的千金，后来嫁给了胡姓将军，胡将军承了丈人的庄园，夫妻二人原是极恩爱的。可城里兵变骤起，领主死于乱兵刀下，她才侥幸逃了出来。
许是从前的尊贵身份还在，旁人倒也不敢怠慢。连所在的国家，都为这位特殊的女人留了个旁观席位。
“可别小瞧这女人。”宁卫在一旁低声提点。
秦山淡淡笑了笑。他性子素来温和，却偏是那个敢担事的——却才正是他，把被蝗虫吓得魂飞魄散的女人从紧锁的车厢里接出来，一路带回了大厅。这事让西德总署长老大不自在，直骂他自讨麻烦：“快走，伙计。女人哪处没有？”说罢便催着众人散了，要去会后用餐。
外头的记者们倒也自在，只是眼下最揪心的，还是太空移民的生计。食物的事尚且有几分指望，水的问题却彻底卡了壳。
“太空里可容不得女人，”西德撇着嘴，语气里带着不屑，“女人用水太费。”
秦山听了，只扯了扯嘴角冷笑，没接话。
大厅外早围了一堆记者，见秦山出来，立刻像饿极了的狼似的涌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秦先生，您对今年度移民优秀光荣城市的评选有什么看法？”
秦山正忙着分发从太空带回的药品，头也没抬，闷声回道：“只要北城不掺和，这事跟我没关系。”
他心里亮堂着呢。北城的高房价和饮水难题早堆成了山，悬而未决。如今大批地球难民乘着太空船涌进来，对本地居民实在不公。那些人祖祖辈辈在这儿干到老，为这座新太空名城流的汗水、受的苦难，哪一样不是实打实的？可西德他们就爱在旁边看笑话——想当年七十七座名城初建时，先成的太空城随手扔了多少碎片？钢头铁片飘得到处都是。北城和后来的几座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出一小块干净空域，还得用核弹装上工具，把垃圾发射到几万里外的外太空烧干净。可西德他们那边的空域呢？早成了自家后花园，快餐盒、旧电脑，什么破烂都往里扔，倒让后来者成了他们花园里的清洁工。
“蠢也分三六九等。”秦山心里暗骂，嘴上却不说。没办法，近地轨道送补给跟给宇航员递东西似的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西德他们的太空城接着扩张。可那帮人呢？潜意识里跟防贼似的，邻居家的狗要是在自家花园拉了泡屎，怕是立马就得寄律师函。
秦山闷头不响。近地太空就这么大点地方，亏得那帮人把垃圾扔得满满当当。他们这边费尽心机用核弹拆垃圾、送远炸掉，清出来的地方才得以快步发展，除了重工，北城的文化也渐渐有了自己的模样。西德他们太空城的人倒好，没事就往北城跑，下班来消费，赚了北城的钱，转头又花回北城。如今难民潮来了，西德倒指望秦山多接几个，好给北城添堵，让他吃个哑巴亏。
要说各域的性子，北城是出了名的温和，东地偏优柔，南域舰队驻在东城边，总舰队还没动身去太阳系旅行。西城更干脆，政务官麦孝孚早放了话：“我们要种小麦，要的是干活的人手，不是来当大爷的。”这话硬得让人接不上。
此刻外头黑压压的人潮涌过来，举着的胳膊攒成一片森林。他们从各域赶来领急救粮，可里头多半是些不想出力的——星际开发总署有物资要搬，工人们却把物资箱当板凳，从早坐到晚，屁股都没挪过一下。
难怪没人愿意接这些人。
秦山眉头紧锁。北城的威望还没立起来，绝不能这么糟践。
“西德先生，”他转向总署长，“要送人来？行啊，有几个带几个。但想混日子的庸才，我可不要。”
西德嗤笑一声，指着那片胳膊森林，带着火气说：“胡说，他们好得很，不是吃闲饭的！”
夜渐渐深了。秦山刚歇下，一个中国人推门进来，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杜克，您叫我杜小老板就行。”
??晨一点
杜克手里攥着一叠资料，是坐普通车子回的去——没办法，他晕飞车。
车开得稍快些，他的脑干就跟泡在水里似的，晕得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