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察觉到了异常的色彩衰退——曾经高纯度的饱和色对视网膜的冲击力日渐黯淡,整个视野都在趋向浅灰,光线分辨力大幅下降。要知道,负责精细视觉与色觉的视锥细胞,本是人类视觉系统的核心支柱 。
眼科专家马库斯的诊室里,挤满了前来咨询的家长,都想知道如何守护孩子的视力。马库斯只说了一句话:“远离电子产品,厄运才会远离。” 话音落下,诊室陷入彻底的沉默。
人类似乎从孩子蹒跚学步时,就埋下了隐患。为了止住幼儿哭闹,忙着在厨房炖豆子做早餐的母亲、晚上打游戏的父亲、看报纸的爷爷、赴宴的奶奶,总会随手丢给孩子一部手机。任由他们在屏幕上胡乱划拉,生怕哭闹打断旁人的交谈,大人们便能安心享用宴席,让美味与闲话悄悄消磨时光。直到曲终人散,才猛然想起要回手机,而幼童只会为这突如其来的索回哭闹不止——明明是长辈主动给予的东西。
这种场景早已习以为常。不少家长自己幼年时就遭遇过冷暴力:先被满足无理要求,待宴会结束后,等待幼童的却是大声呵斥,只因为他们手脚无措的懵懂模样。人类的脑细胞如同树木的根系,在长成参天大树前,根本无法承接超出承受范围的外界刺激,多数人就在这样的懵懂无知中长大。
马库斯摇着头叹气:“我们身为父母,该做的是阻止幼儿的无理要求,而非本能地顺从他们的所有念想。” 他指向人群中间一个男孩,孩子戴着印着卡通图案的眼镜。“把眼镜取下来吧,”马库斯建议,“免得磨损孩子娇嫩的皮肤。” 男孩的母亲却拒绝:“不可能,他太喜欢这米老鼠眼镜了。” 马库斯看着男孩黯淡的眼神,语气沉重:“这看似寻常的眼疾,根源全在父母的疏忽与纵容。”
“先生们,女士们,”他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在场的成年人,“幼童没有选择的能力,但我们成年人可以掌控过程。” 孩子们好奇地挤到他面前,马库斯抬手轻轻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眼神复杂:“我们无法选择出生,上帝将智慧的载体赐予你们,本该好好善待。”
孩子们仰望着这位白皮肤高鼻梁的专家——他是人类基因库改良计划的创始人,曾被认为能优化包括视力在内的一切基因,这也是人们争相找他的原因。“可你们迷信的新技术,早已跟不上自身发展的颓势,”马库斯的声音带着无奈,“我们并非万能。比如孩子骨折,我能立刻手术让他恢复如初,但若是基因层面的退化,我们无能为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像人类的弹跳力和长途奔跑能力,早已远逊于祖先。远古人类或许能站上奥运赛场,在田径跑道上驰骋,而现在的你们,下楼取份快递再爬上六楼,都要腰疼好几天。”
“我们只能在残留的视力基础上做些改良。”马库斯的话如惊雷炸响,“这些孩子的弱视基因,早已从你们身上遗传而来,只是在基因复录时躲过了机械检测,逃过了当初的追查。”
“当年你们承诺的技术,不是说弱势基因不该留下吗?” 角落里,一群贫病交加的民众再也按捺不住愤怒,大声质疑,“现在孩子变成这样,你们要负责!”
马库斯脸色涨红,对着涌上前争执的民众急切解释:“凡事没有绝对!生物科学并非万能,很多损伤一旦造成,最终只能靠自身恢复。” 他心中满是焦灼——世人总以为生物学家无所不能,可只有他知道,这个行当不过是“穿富翁华裳的乞丐”,看似光鲜、外快颇丰,实则囊中羞涩,还要忍着脾气应对各种指责,被斥为“低层见识”。
但这一次,没人再骂他“见识浅薄”,取而代之的是恶毒的诅咒。“马库斯!你们这些搞生物的,不得好死!” 民众的怒火彻底爆发,马库斯和同事们险些被围殴致死。他们好不容易从愤怒的家长群中突围,又遭遇了从液态氧舱中释放的轻工种人类改良体及其后代的包抄,历经艰险才得以脱身。
逃离医院的路上,一位生物学家喃喃自语:“我真后悔,或许当初把他们按回基因库,不让这些有缺陷的生命来到世上,才是正确的选择。”
“上帝呀……”
“真是逆天而行……”
同行的人接连叹息,声音里满是绝望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