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后的晨雾，比人间的要清透许多。
云气如纱，缠绕在回廊与飞檐之间，金色的天光一点点落下，将整个东宫镀上一层柔光。
偏殿的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
“哥哥，你快点呀！”
阿瑶提着自己的小书包，站在门口，不停回头催促。
她今天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浅绿色短褙子，裙摆只到膝盖，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看起来又精神又利落。
阿澈站在台阶上，正低头整理自己的袖袍。
他今日换上了天界学府统一发放的校服——月白长衫，外罩淡蓝云纹短褙子，腰间系着一条深蓝色腰带。衣服不算华丽，却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清冷挺拔。
“催什么。”他淡淡道，“又不是去抢灵果。”
“那不一样！”阿瑶眼睛亮晶晶的，“今天是我们第一天去天界学府。”
“听说那里有好多厉害的老师，还有好多……”
她顿了顿，努力在脑海里搜刮娘亲教过的词：“……好多天才。”
小团子站在他们旁边，背着一个比他人还宽半寸的小书包，书包上绣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是沈晚昨夜连夜给他绣的。
他努力把背挺得直直的，小手抓着书包带，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是天才。”
阿瑶：“……”
阿澈：“……”
阿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你知道什么是天才吗？”
“知道。”小团子很认真，“爹爹说，我是他的骄傲。”
阿澈：“……”
阿瑶想了想，点头：“那确实算。”
“走吧。”
阿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往院门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道温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澈——”
三人同时回头。
沈晚快步从廊下走来，身上还带着刚从厨房出来的烟火气。
“娘亲！”阿瑶立刻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你不是说，今天学府那边的老师会来接我们吗？”
“嗯。”沈晚点头，“老师已经在正殿外等着了。”
她说话间，目光落在三个孩子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阿澈的衣襟系得整整齐齐，腰带打得也很标准。
阿瑶的头发扎得高高的，发带系得漂亮。
小团子……
小团子的书包背反了。
“团团。”沈晚忍着笑，伸手帮他把书包转过来，“书包是这样背的。”
“哦。”小团子乖乖配合，又忍不住小声问，“娘亲，我今天看起来，像不像一个很厉害的学生？”
“像。”沈晚认真点头，“非常像。”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比‘厉害’更重要的是——”
“记得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哥哥姐姐。”
小团子立刻挺起小胸脯：“我会保护他们的！”
阿瑶忍不住笑出声：“你昨天还说要我们保护你呢。”
“那是昨天。”小团子一本正经，“今天不一样了。”
“今天我要去学府了。”
“我长大了。”
沈晚被他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好，那你长大了。”
“走吧，爹爹在前面等着。”
……
正殿外，云海铺展，金光翻涌。
秦临渊负手立在台阶之上，一身朝服已换，只着一件素色长衫，却依旧气势逼人。
他身旁，站着三位气度不凡的身影。
一位中年男子，眉目温和，却眼神锐利，身着天蓝色长衫，袖口绣着细小的星辰纹。
一位青衫女子，面容清冷，眉眼间带着一丝疏离，腰间挂着一枚古朴的阵盘。
还有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战将，身着半幅战甲，气息沉稳如山。
“尊上。”
见到秦临渊，三人齐齐行礼。
“都起来吧。”秦临渊抬手，“今日，麻烦你们了。”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尊上客气。能教导三位小殿下，是我等的荣幸。”
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的三道小小身影上。
阿澈走在最前，步伐沉稳，眼神平静，没有一点初次踏入大场面的慌乱。
阿瑶走在中间，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却不失分寸。
小团子走在最后，小短腿努力迈得跟哥哥姐姐一样大，脸上写满了“我很严肃”。
“这就是——”青衫女子目光在阿澈身上停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大殿下？”
“嗯。”秦临渊点头，“长子，秦念澈。”
“业火已觉醒。”
中年男子眼底光芒一闪，随即收敛：“难怪。”
他上前一步，朝阿澈微微躬身：“天族学府，主讲师‘星尘’，见过大殿下。”
阿澈认真回礼：“学生秦念澈，见过星尘先生。”
“这位是阵法阁的阵灵师，凌霜。”秦临渊介绍那位青衫女子。
“见过凌霜先生。”阿澈又行礼。
“战神殿出身的战将，石渊。”秦临渊指向那位魁梧中年，“以后，你若在战神殿修行，会常常见到他。”
“见过石渊先生。”
阿澈一一见礼，动作标准，不卑不亢。
星尘看着他，眼中的欣赏更浓了几分。
“二殿下，三殿下。”凌霜的目光落在阿瑶和小团子身上，声音清冷却不冷硬，“以后，在学府内，你们可以叫我凌霜先生。”
“凌霜先生。”阿瑶乖乖叫了一声。
小团子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叫：“凌霜先生。”
凌霜目光在小团子身上停了一瞬，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淡淡点头：“走吧。”
秦临渊看着他们，语气平静：“今日起，你们便是天界学府的正式弟子。”
“在学府中，你们与其他弟子一样，需守学府规矩。”
“不可仗着身份，随意出手。”
“也不可——”他顿了顿，“因为身份，就委屈自己。”
阿澈认真点头：“我明白。”
阿瑶也用力点头：“我也明白。”
小团子想了想，学着他们的样子：“我也明白。”
秦临渊看着他们，目光柔和了一瞬：“去吧。”
沈晚站在一旁，看着三个孩子跟着三位老师，一步步走向云海深处。
直到他们的身影，被云气吞没，再也看不见。
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舍不得？”秦临渊伸手，揽住她的肩。
“嗯。”沈晚没有否认，“总觉得，他们还太小。”
“可他们，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坚强。”秦临渊低声道，“晚晚，你不可能一直把他们护在羽翼之下。”
“我知道。”沈晚抬头看他，“我只是……有点害怕。”
“怕天道，怕混沌。”
“怕有一天，我护不住他们。”
秦临渊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你不是一个人。”
“还有我。”
“还有大长老，还有天族。”
“还有——”他顿了顿，“他们自己。”
沈晚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热：“好。”
……
天界学府，位于天界中部一处悬浮的仙山之上。
仙山被云海托举，山峰之上，殿宇林立，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阿澈、阿瑶、小团子跟着三位老师，穿过层层云桥，终于踏上了学府的大门。
“这里就是——天界学府？”阿瑶忍不住感叹，“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嗯。”星尘笑道，“这里有修行殿、阵法阁、丹药房、炼器台、典籍楼……还有专门为你们这样的小弟子准备的启蒙院。”
“启蒙院？”小团子眼睛一亮，“是不是可以睡觉的地方？”
星尘：“……”
凌霜：“……”
石渊：“……”
阿澈扶了扶额：“是学习的地方。”
“哦。”小团子有点失望，又很快打起精神，“那是不是可以一边学习一边睡觉？”
阿瑶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弟弟，你好懒。”
“我不懒。”小团子严肃反驳，“我只是……比较喜欢休息。”
星尘被他们逗笑，眼中的那点拘谨也淡了些：“启蒙院是给年龄较小的弟子上课的地方，三位小殿下的年纪，都在启蒙院的范围内。”
“不过——”他看了阿澈一眼，“大殿下的修为与神魂之力，已远超同龄弟子。”
“稍后，我会向学府长老会申请，为大殿下单独安排一些高阶课程。”
“好。”阿澈点头。
凌霜则看向阿瑶：“二殿下的神魂波动很特别，隐隐有守护之力。”
“以后，若你愿意，可来阵法阁，我会亲自教导你。”
阿瑶眼睛一亮：“我可以学布阵吗？”
“当然。”凌霜点头，“阵法，也是一种守护。”
阿瑶重重地点头：“那我要学。”
小团子立刻举手：“那我呢？我学什么？”
星尘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三殿下可以先从启蒙课开始。”
“学习识字、基础灵气感应、简单的身法与心法。”
“等你适应了学府的节奏，再决定，要往哪一方向发展。”
“那我可以学剑吗？”小团子期待地问，“像爹爹那样。”
石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当然可以。”
“不过——”他看了看小团子的身高，“以三殿下现在的年纪，更适合先学基础步法和体术。”
“等你再长高一点，我可以亲自教你。”
“真的？”小团子眼睛亮得像两颗星，“那我要快点长高。”
“那你就不能总想着睡觉。”阿澈淡淡补了一句。
小团子：“……”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那我少睡一点点。”
阿瑶：“……”
星尘：“……”
凌霜：“……”
石渊看着他，眼里也露出一丝笑意：“走吧，先去启蒙院。”
……
启蒙院位于学府的东侧，是一座独立的小院。
院子里种着许多天界特有的灵花，花瓣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灵光。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小弟子在等候。
他们大多是天族各部送来的小辈，也有少数是其他族群送入天界求学的天才。
当星尘带着阿澈、阿瑶、小团子走进教室时，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孩子们，瞬间安静下来。
“那就是——”
“大殿下？”
“二殿下？”
“还有三殿下？”
低低的惊叹声，在教室里悄悄响起。
星尘抬手，压了压：“今日起，三位小殿下，将与你们一同在启蒙院学习。”
“在学府中，他们与你们一样，都是弟子。”
“不可妄议，不可不敬，更不可——”他目光一冷，“暗中动手。”
教室里的孩子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多看。
“你们先自己找位置坐下。”星尘看向阿澈三人。
阿澈自然地走到了靠窗的位置，那里光线好，又不会太引人注目。
阿瑶在他旁边坐下，小团子则毫不犹豫地坐到了阿澈另一侧，小手牢牢抓住他的袖子。
“弟弟，你可以自己坐。”阿澈道。
“我知道。”小团子小声说，“我只是……想靠近一点。”
阿澈：“……”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侧了侧身，让自己坐得更稳一些。
……
启蒙院的课程，与人间的学堂有些相似。
先是识字课。
老师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精神却很矍铄。
“今日，我们学的是——”他在玉板上写下几个大字，“‘天’、‘道’、‘命’、‘运’。”
“你们可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教室里一片安静。
小团子悄悄举手：“老师，我知道。”
“哦？”老者笑眯眯地看向他，“三殿下说说看。”
小团子站起来，小身板挺得笔直：“天，是天上的天。”
“道，是爹爹说的‘道’。”
“命，是性命。”
“运，是……运走的运。”
教室里响起一阵憋笑的声音。
老者也笑了笑，却没有否认：“三殿下说得，也不算错。”
“不过，在修行者的世界里，这四个字，有更深的含义。”
他顿了顿，缓缓道：“天，是天地。”
“道，是规则。”
“命，是你生来所背负的一切。”
“运，是你在这一切之中，所走出的路。”
阿澈听到这里，手指微微收紧。
——命，是生来所背负的一切。
——运，是自己走出的路。
那如果，命，一开始就被人写好了呢？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在人间锁魂阵中的那一幕。
血色的阵纹，高悬的天道之眼，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棋子，不可妄动。”
“否则——”
“命，将被重写。”
阿澈的指尖，缓缓攥紧。
不知为何，他的心口，突然隐隐作痛。
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缓缓收紧。
“阿澈？”身旁的阿瑶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声唤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事。”阿澈压下心中的异样，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有点不适应。”
阿瑶皱了皱眉，却没有多问。
她只是悄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心很暖。
阿澈心中的那点刺痛，稍稍缓解了一些。
……
识字课之后，是灵气感应课。
老师让所有孩子盘膝而坐，引导他们感受天地间的灵气。
“闭上眼。”老师的声音缓缓响起，“用心去听，去看。”
“灵气，无处不在。”
“它在光里，在风里，在你们脚下的石，头顶的云。”
“你们要做的，是找到它，引导它，进入你们的身体。”
小团子很认真地闭上眼睛。
他努力“听”，努力“看”。
可是——
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只有……
一点点冷。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有人吗？”小团子在心里悄悄问。
没有人回答。
那股冷意，却更浓了些。
他打了个哆嗦，忍不住睁开眼。
教室里一切如常。
哥哥姐姐闭着眼，其他小朋友也闭着眼。
老师正站在讲台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
“三殿下？”老师察觉到他睁眼，“怎么了？”
“我……”小团子犹豫了一下，“有点冷。”
老师愣了一下，随即温声道：“灵气初感时，有些许不适是正常的。”
“再试试。”
“好。”小团子重新闭上眼睛。
这一次，他努力不去想那股冷意，而是按照老师说的，去“听”，去“看”。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有一点温热的东西，从他的胸口升起。
那东西很小，很弱，却很暖。
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心口。
冷意，被驱散了不少。
“咦？”小团子在心里惊讶，“你是谁？”
那股温热没有回答。
却在他的意识里，轻轻晃了晃。
像是在说——
别怕。
小团子心里一暖。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知道，那东西，是站在他这边的。
……
灵气感应课结束后，是体术课。
石渊亲自来带启蒙院的小弟子。
“体术，是一切修行的根本。”他站在演武场上，声音洪亮，“没有强健的体魄，再好的灵根，也只是空中楼阁。”
“今日，我只教你们一件事——”
“站稳。”
“站不稳，一切皆空。”
小弟子们被分成几排。
阿澈、阿瑶、小团子自然被分在了第一排。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石渊示范着，“膝盖微曲，重心下沉。”
“背挺直，目视前方。”
“不要东张西望。”
“你们要记住——”
“当你站在这里的时候，你不是一个孩子。”
“你是一个战士。”
阿澈听到“战士”两个字，眼神微微一凝。
他想起了爹爹。
想起了在人间，他第一次拿起剑，保护娘亲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很害怕。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
“开始。”石渊一声低喝。
小弟子们立刻按他说的姿势站好。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很简单。
可没过多久，腿就开始发酸。
“老师，我腿好酸。”有个小弟子忍不住叫了一声。
“酸，就对了。”石渊淡淡道，“酸，说明你还活着。”
“等你哪天不酸了——”
“不是你站得稳了，就是你站不起来了。”
小弟子们：“……”
阿瑶咬着牙，死死撑着。
她的腿也酸得厉害，可她不想在弟弟面前丢脸。
——我是姐姐。
——我不能比弟弟先倒下。
小团子一开始站得很认真。
可过了一会儿，他的小腿就开始发抖。
“好酸……”他在心里小声抱怨。
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澈。
阿澈站得笔直，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阿瑶也咬着牙，脸都憋红了。
小团子心里一紧。
——哥哥姐姐都没有动。
——那我也不能动。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自己的小腰挺得更直一点。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心口那股温热，又出现了。
它轻轻在他体内游走，从心口，到小腹，再到双腿。
原本发酸的地方，竟然没那么酸了。
“你又来啦？”小团子在心里悄悄说。
那股温热轻轻晃了晃。
像是在说——
我一直都在。
小团子心里更踏实了。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眉心，隐隐闪过一丝极淡的光。
那光很弱，却带着一种与天道截然不同的气息。
体术课结束时，大部分小弟子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只有少数几个人，还能勉强站着。
阿澈是其中之一。
阿瑶双腿发抖，却依旧咬着牙没坐下。
小团子则是……
站得笔直
“三殿下不累吗？”石渊忍不住问。
“累。”小团子很诚实，“但是，我不想比哥哥姐姐先倒下。”
石渊看着他，又看了看阿澈和阿瑶，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好。”
“记住你今天的感觉。”
“以后，当你面对比这更难受的事情时—
“想想今天，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小团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天的课程，在紧张与新奇中结束。
傍晚时分，星尘将三人送回东宫。
“尊上，娘娘。”星尘躬身，“三位小殿下，今日表现都很好。”
“大殿下悟性极佳，神魂稳固，基础扎实。”
“二殿下性情坚韧，对阵法有天生的亲和力。”
“三殿下……”他顿了顿，“心性纯良，灵韵内敛。”
“是块极难得的好料子。”
秦临渊点头：“辛苦了。”
“这是我等的本分。”星尘微微一笑，“明日，我会再来接三位小殿下。”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东宫内。
沈晚早已在廊下等候。
“娘亲！”
一看到她，阿瑶立刻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
“累不累？”沈晚伸手，替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有点累。”阿瑶诚实道，“但是很好玩。”
“我今天学了布阵的入门，还站了好久的体术。”
“弟弟也很厉害。”她回头，看向小团子，“他一直都没倒下。”
“我当然厉害。”小团子仰着小脸，一脸骄傲。
“我今天还感觉到了灵气。”
“还有一个暖暖的东西，在我身体里。”
沈晚微微一愣：“暖暖的东西？”
“嗯。”小团子点头，“它会帮我赶走冷。”
“还会在我心里，轻轻拍我。”
秦临渊眸色微变。
沈晚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股“暖暖的东西”，绝不是普通的灵气。
“团团。”秦临渊蹲下身，与他平视，“那东西，有对你说什么吗？”
“没有。”小团子摇头，“它不会说话。”
“但是，它会……晃一晃。”
他想了想，又补充：“我觉得，它是好人。”
秦临渊沉默了一瞬。
他几乎可以肯定——
那股力量，与混沌有关。
却又不完全是混沌。
像是……
混沌之力，与另一种更古老、更温暖的力量，纠缠在一起。
“晚晚。”他抬眸，看向沈晚。
沈晚轻轻点头：“我知道。”
“先别惊动他。”
“等他再大一点，我们再慢慢查。”
“嗯。”秦临渊应了一声。
他伸手，揉了揉小团子的头：“以后，不管你在身体里感觉到什么，都要告诉爹爹娘亲。”
“不要怕。”
“也不要自己乱来。”
“好。”小团子乖乖点头，“我会的。”
……
夜深。
东宫偏殿。
小团子已经睡着了。
他侧躺着，小手紧紧抓着被角，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沈晚坐在床边，轻轻替他掖好被子。
秦临渊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小团子的眉心。
那里，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暗纹，若隐若现。
“天道的印记。”沈晚低声道，“和混沌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嗯。”秦临渊声音低沉，“天道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线。”
“混沌，又悄悄塞了一点东西进来。”
“他们都在赌。”
“赌这个孩子，将来会站在谁那边。”
沈晚握住他的手：“可我们不会让他，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不会。”秦临渊看着小团子，目光坚定，“我们会教他，如何剪断那些线。”
“教他，如何选择自己的路。”
“教他——”
“如何做他自己。”
……
同一时刻。
天界某处云端之上。
一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静静立在云巅。
他的目光，透过层层云海，落在东宫偏殿的方向。
“混沌，也动了。”
他低声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就——”
“看看，你们谁，先把这颗棋子，引到自己的棋盘上。”
“或者——”
“看看，他会不会，把你们的棋盘，一起掀了。”
……
深渊之下。
黑袍男子半倚在王座之上，指尖轻轻敲着扶手。
“尊上。”黑影躬身，“那孩子体内的混沌之力，已经开始与他的神魂共鸣。”
“很好。”黑袍男子勾了勾唇角，“天道在他身上系了一根线。”
“我们，就帮他，多系几根。”
“等有一天，他想剪断的时候——”
“就不会只剪天道那一根。”
“他会把所有的线，都剪断。”
黑影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尊上的意思是——”
“我要的不是一枚棋子。”黑袍男子淡淡道，“我要的是——”
“一个，有资格，与天道、与我，平起平坐的对手。”
“一个，有勇气，把这盘棋，彻底掀翻的人。”
“而秦临渊的孩子——”
“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东宫偏殿内。
小团子在睡梦中，轻轻翻了个身。
他似乎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小嘴角微微上扬。
在他意识深处，一团温热的光，静静悬浮。
光中，隐约有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那眼睛里，没有天道的冷漠，也没有混沌的疯狂。
只有——
纯粹的好奇。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守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