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风尘仆仆的赶路，海莉薇和赞迪克终于回到了须弥城。
虽然出发时带了些换洗衣物，但旅途颠簸，那几套衣服也沾染了尘土，急需清洗。
本着有钱不花只会烫手不会下崽的原则，赞迪克决定直接带海莉薇去市集逛逛，把那些毫无产值的摩拉花出去部分。
服装店里，店员小姐根据海莉薇的气质，推荐了一套时下在须弥学者和年轻女性中颇为流行的连衣裙。
海莉薇无可无不可地拿着裙子进了试衣间。过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赞迪克闻声抬头，目光落在海莉薇身上时，不由得微微一顿。
裙子确实很合身，不过他的视线在裸露的肩膀上停留了两秒，“会不会有点穿得太少了？”
“怎么会呢先生，须弥的气候一直温暖湿润，向来就适合穿这些清凉舒适的款式呀。”店员小姐说着，又手脚麻利地取来一件配套的针织小披肩，轻轻搭在海莉薇肩上。
赞迪克看着披上外套后的海莉薇，表情瞬间恢复了自然，点头附和：“你说得对。只要穿着得体，女孩子想穿什么，都是她们的自由。”
全程安静如鸡的海莉薇：“……”
赞迪克，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讲些什么？这双标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海莉薇就像个没有感情的试衣机器人，被赞迪克塞了一套又一套衣服，然后频繁出入试衣间。随着次数增多，海莉薇只觉得眼前发花。
够了，这家伙是在玩什么真人换装游戏吗？她快换吐了。
终于，当赞迪克觉得暂时差不多了后，他示意店员过来结算。
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衣物和长长的账单，店员小姐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赞迪克并没有掏出钱包或者用虚空终端的支付方式，而是非常自然地对店员说：“账单请直接寄到醉香食社，交给玛丽女士处理即可。”
海莉薇猜测，他大概率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在海莉薇无声又鄙夷地注视下，赞迪克非但没有丝毫羞愧，反而一本正经地解释：“虽然我的私人存款还算充裕，但有钱也不能随便乱用。能花公款的时候，为什么要动用自己的积蓄呢？”
“而且，也能通过这个方式暗示玛丽女士我已经回到须弥了。她要是有什么事，就会主动来找我，一举两得。”
海莉薇听完他的诡辩，面无表情地抬手鼓掌：“哇，亲爱的，你好棒棒啊，居然已经学会为家里节省开支了。有你可真是我的福气。”
赞迪克对她更像是阴阳怪气的敷衍不以为意，反而颇为受用地笑了笑，顺手接过店员打包好的衣物。
“走吧，我们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就像进入了与世隔绝的隐居状态，在别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一日三餐都是直接让饭店的人送到门口。
海莉薇最近正沉迷于从璃月带回的那堆小说，同时一部分精力也在试图破除冰之女皇给自己施加的那道意识封印上。
也不知道那位神明在忙些什么，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她这儿打望了。
而赞迪克？海莉薇几次好奇下楼看时，他都异常安分，要么伏案奋笔疾书，构思他至关重要的第二篇结业论文，要么就是在小型实验室里进行着相关的课题实验。
不过某次海莉薇下楼找水喝时，却发现实验室空无一人。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赞迪克凌乱的书桌，一份摊开的笔记吸引了她的注意。
因为上面写的内容不是什么实验数据或者论文提纲，而像是一份剧本构思。
什么“在贤者们的见证下揭露真相”、“于万众瞩目中完成华丽的逆转”……
好中二。
海莉薇无语地撇了撇嘴，把笔记按原样放好，假装自己从未下来过，然后默默退出实验室。
这家伙，不知道又在谋划些什么大场面，果然不是真的安分。
等海莉薇端着水杯，恰巧走到一楼窗边时，却看到赞迪克正站在院子里对着晾衣绳上的衣物发呆。
“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呢？”海莉薇推开窗户探出头问。
赞迪克闻声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着晾衣绳，语气带着点探究：“我在思考这个衣服……”
海莉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是她上午顺手洗好晾出去的几件衣物，包括他们刚从店里买回来的新衣服和她的一些旧衣物。
没什么特别的。
然后，海莉薇便听赞迪克叹了口气，调侃道：“夫人晾衣服的方式真是豪爽不羁。先不说不同材质、颜色的衣服最好分开洗涤，这种真丝材质的裙子和棉麻外套混在一起水洗也就算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被随意搭在绳子上，有些甚至皱成一团的衣物上，“话说晾晒的时候，真的不需要用一下衣架什么的吗？这样直接搭着，很容易变形，也影响晾干效果。”
海莉薇：“……”
她看着那些确实显得有些随性的衣物，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尴尬。不过，她也不打算改。
赞迪克与她对视了几秒，发现她是真的毫无动手的意图后，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认命地走到晾衣绳旁，将那些皱巴巴的衣物一件件取下来，然后熟练地抖开，再用衣架一一撑起，重新挂上绳子。
海莉薇看赞迪克任劳任怨的模样，不由得有感而发：“温良贤淑。”
虽然这个词用来评价赞迪克，怎么想怎么奇怪……
赞迪克手上动作不停，轻嗤了一声，没说话，也不知是懒得反驳还是无语透顶。
忙完之后，他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排列整齐的杰作，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眉吐槽：“为什么我拥有这么大一栋房子，打扫和晾衣服之类的杂活却还要亲力亲为？”
海莉薇歪着头，试图给出正面评价：“因为你勤俭持家？勤劳朴实？”
赞迪克：“听上去都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品质。”
他追求的是智慧与突破，可不是这些日常琐碎的赞誉。
下一秒，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海莉薇，上下打量了她片刻，仿佛得出了什么了不起的结论，唇角微勾：“不过，有我这样‘温良贤淑’、‘勤俭持家’的人伺候着，你可真幸福。”
“……”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滑稽里带点真诚，但从赞迪克自己嘴里说出来，就只剩下欠揍的自恋感和诡异了。
“好了，”赞迪克似乎暂时将修整好的家务事抛诸脑后，对海莉薇发出邀请，“要和我一起外出共进晚餐吗？最近这段时间呆在别墅里完善论文，真是把我给憋坏了。而且，总觉得最近比平时缺乏了一些新意和惊喜感。”
他需要一点外界的刺激，来重新激活可能因过度封闭和专注而有些僵化的思维。
海莉薇：“你的结业论文搞定了？”
赞迪克点头，“基本完成了。要看看吗？”
他倒是很乐意与海莉薇分享自己的得意之作。
不等海莉薇回答，他已经操作起虚空终端，将一份文件传送了过去。
海莉薇看着自己终端上接收到的文件。开头醒目的标题就让她眼皮一跳——《人体机械原理解构与效能优化可行性报告》。
赞迪克在一旁略带期许地解释：“总觉得最后要给教令院上交的成果和对自己这些年一个满意的答卷的话，肯定需要一个惊艳的收尾。所以，最终结业论文的核心价值不能基础。”
真是有仪式感的男人……
海莉薇抬起头，神色复杂：“所以，你的选题是人体优化的艺术？”
赞迪克纠正：“严谨一点，那叫《人体机械原理解构与效能优化可行性报告》。”
海莉薇：“不过我觉得，你大概是把这当成了某种艺术。”
赞迪克看上去对自己的论文确实非常满意，但，这玩意儿教令院很大概率，不，应该说是百分百不会通过的啊！
论文详尽地阐述了人类肉体可被拆解、重组、优化，以实现更高效率与可控性的理论，根本就是把教令院明令禁止的几条关于生命伦理的学术研究禁令踩在脚下反复摩擦。
而赞迪克本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说他意识到了，但并不在乎。
他反而饶有兴致地追问：“抛开那些繁琐的审查条款，单从学术构思和实验方向来看，你觉得如何？”
海莉薇感到一阵窒息。她差点用大拇指给人中的位置来一下。
海莉薇深吸一口气，尽量客观地评价：“抛去世俗意义上可能被判定为出格和违反人伦、亵渎生命的看法，毋庸置疑，这是一篇惊世之作。”
赞迪克闻言，脸上的笑意加深，“那就足够了。”
他是满意了，但海莉薇却觉得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可怕极了。
她的大脑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飞速推理：赞迪克发表这篇明显亵渎生命、挑战伦理的论文→被教令院高层安上“邪魔外道”、“异端学者”的名头→等于明目张胆挑衅教令院威严→会被教令院立刻开除学籍，甚至可能剥夺以往的一切学术荣誉→进而被驱逐出须弥城→而他名下的产业，例如这栋房子和他账户里的资金都会被冻结查封→和他相关联的人都会受到审查，关系太过亲密的自己甚至也可能受到牵连，被视作同党，遭到排挤、唾弃，甚至一起被人叉出须弥城……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海莉薇已经在脑子里像推演剧本一样，脑补出了一个逻辑链完整、细节饱满的bE剧情发展了。
她才不要狼狈地被赶出须弥啊！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她应该提前做点什么来规避这个显而易见的坏结局。劝赞迪克放弃提交？看起来不可能。提前转移资产？提前准备好跑路线路？还是想办法在教令院那边做点手脚，至少撇清一下自己的关系？
一旁的赞迪克丝毫不知道海莉薇的心思，他看了看天色，语气轻佻：“别发呆了，去换身衣服吧，晚上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晚餐，海莉薇吃得心不在焉，赞迪克兴致勃勃地谈论着须弥城新开的几家餐馆和道听途说有关学术圈最近的趣闻，海莉薇一边机械地附和着，一边在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各种方案的可行性。
一回到别墅，她就以“研究新小说”为由，直接钻进了二楼的书房，并且一反常态地锁上了门。
书房里的灯亮了一整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熄灭。
第二天一早，海莉薇顶着两个黑眼圈，趁赞迪克还在实验室里捣鼓他的那些瓶瓶罐罐时，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门，直到下午快要夕阳西下时，才返回别墅。
刚推开大门，海莉薇就看见赞迪克环抱着手臂，在客厅蹲她，“今天一整天都去哪儿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海莉薇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十分镇定，“我去学校逛了一圈，看看卡派奇教授和特伦索菲教授最近怎么样。”
赞迪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一阵后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今天出门，是不是偷偷拿了我的什么东西？”
海莉薇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突然想起，立刻从衣服包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赞迪克，“你的学生证，进学院用的。我还用你的校卡去食堂刷了一顿饭，吃了一荤一素，本来应该只消费9摩拉，不过我还给卡派奇教授买了下单，所以共计消费25摩拉，卡里余额107摩拉，你不会介意吧？”
她这一连串清晰到就差报小数点的消费明细汇报，直接把赞迪克给整不会了。
他有些无语地接过学生证：“也不用说得这么详细，我又不查岗。你想用就用，好像我很没品似的，连这点摩拉都要计较。”
海莉薇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根据我这些天看过的小说常规套路，我们刚才的聊天发展，在爱情小说里应该会被设定成剧情冲突点。然后就是误会、争执、猜忌、恨海情天，能水起码三章篇幅。”
“然而，我长了嘴，而且选择坦诚布公。这是小说中的反套路剧情设定，那本《九霄剑神录》最后的作者有话说里写的经验之谈，反套路，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可以有效避免不必要的狗血剧情。”
赞迪克：“你最近也是看小说得魔怔了。”
很显然，在海莉薇的插科打诨下，他暂时忘记了继续深究她今天具体行踪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