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桓见门半开,司马郁衣衫不整的探出了半个身子,目光立马往里面探去,便见那健硕女子此时正在里面缩着头,半露香肩,背着门口理着衣服。
一只手肘拐在门框上,司马郁一脸不悦的挡住傅桓视线:“做什么?”
“呵。”傅桓仿佛是从鼻子中嗤笑一下。
“你呵什么?”司马郁看他那表情,反倒有些许恼。
看不起人么不是。
“呵呵。”嘴巴微咧。
“*!”
司马郁作势就要关门,傅桓手快,抵住了门。
“没什么,只是觉得,司马公乘是不是有些许急躁了,这太阳还没下山呢。”傅桓挑着眉揶揄道,并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司马郁先是疑惑,旋即恍然大悟的掏了帕子擦擦。
“你懂个锤子,春宵一刻值千金,等会孩子就回来了。两情相悦的才有意思,不像某人,只会欺男霸女,强取豪夺。”司马郁翻着白眼说着。
傅桓有些语塞,但是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都巧取豪夺了还没夺到才是大问题。
眼前之人,一点都没让他好过。
“傅郎中究竟有什么事?”司马郁压低声音说道:“这花楼不让进,我兄长给我的,你总管不了吧。我也是人,有些许需求,你……你能理解的吧。”
“傅某不是这个意思。这一路奔波,风餐露宿的,想着邀司马公乘一起用饭,也好缓和一下关系。你我之间其实不用如此剑拔弩张的。”
傅桓这话说的倒不似之前那般冷厉了。
司马郁转转眼:“等我换身衣服。”
旋即“嘭”一声的关了门。
没一会儿,门又响了。
“干嘛啊!”司马郁有些许不耐烦。
“郎君,是我。”程熙喊道。
司马郁开了门,程熙抱着团子回来了。
“郎君你怎么搞成这样了?”程熙有些许诧异。
“傅桓方才来查岗,抹了点胭脂。”司马郁让程熙弄了盆水,洗漱了一番。
“查、查岗?”程熙疑惑。
“啊呀别问了,快帮来帮忙。”司马郁忙不迭的换了身外衣。
孙埘也稍微擦洗了一下,补了妆,抱着团子扭着腰,给了司马郁一个臀击后,随后去傅黛君那边用饭了。
“嘶——这家伙是不是有点乐在其中了。”司马郁偏头同程熙耳语道。
“小的什么也没看见。”程熙抿了抿嘴,替司马郁重新束了发。
收拾完毕,同顾彦打了招呼,带着惊蛰、程熙、任十八和陵游前去赴宴。在传舍外再见傅桓,总感觉他神色怪异。
甚至,他身后的那些许护卫,一个个的也都咧着嘴,神情极其可怖。
那表情中嘲笑里又带了些许威胁。
“你在笑什么?”司马郁看着他这般神色,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笑什么。”傅桓唇角微勾,露出森森白齿。
司马郁见了有些许发怵。
“傅郎中若是这般不尊重人我就走了。”周围都是傅桓的人,司马郁也不好造次,到时候这么多人拿他不能人道说事儿,他可受不了。
傅桓连伸手去拦:“司马公乘多心了,前些日子,郑鸢说我这个人成天臭着脸,不好看,所以交不到朋友,我同他学的。”
司马郁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跟郑鸢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年纪也不大啊,是如何笑的如此阴险奸诈的。
“咳。”司马郁不好对此事做任何评价,只觉得那么些个人对他突然和善起来,有点毛骨悚然的,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去哪里吃啊?”
傅桓指了指一旁的马车道:“这浚仪县虽不比定陶繁华,却也是别有一番趣味,我在前面一家食肆定了位置,马车已备好,司马公乘随我一同便是。”
“那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要把我拐走吊起来打,我才不跟你去。”司马郁犹犹豫豫的不愿意上马车。
这官舍边上,傅桓不好动粗,便说道:“那我们走过去吧,这坐了一天马车,想必司马公乘也不想乘车了。”
司马郁看看程熙,程熙自信的看了看边上几人,他们四个对对方五个,应当是没问题的。
其他的,顾彦会带人偷偷跟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里外照应着。
确认过眼神,司马郁点点头,同傅桓向食肆那边慢慢走着。
浚仪县城里,长长的中心大道上,几人默默走着。
道路两旁仍是槐树,司马郁感觉这里人很喜欢槐树。看着那一串串花骨朵,看上去不出月余,应当就要开花了。
残雪消尽,地面露出湿润的黄土,几株野杏从两间瓦舍的缝隙中钻了出来,粉白的花瓣正随着料峭的风打着旋儿懒散飘落。
夕阳下,夯土制成的城墙,伟岸高大的投下斜影,斜斜压过市集,将流动的人潮拨开成明暗两半。
穿着麻布短褐的孩童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手上举着新折的柳枝嬉笑追逐。
晚风拂过,夹杂着路边烤饼和不知哪里飘来的肉香,勾的司马郁肚子里一阵荡漾。
“司马公乘,以前可来过浚仪?”傅桓突然问道。
“来过一次,从长安来定陶的时候经过此处。”司马郁心不在焉的答道。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肉饼是什么馅的。
一家酒肆门前挂起新染的青布幌子,边上的食肆摊子的店主正掀开蒸笼盖,白汽蒸腾,仿佛是将那笼盖顶开,卷席着一阵菜香,冲着司马郁扑面而来。
是荠菜馅的春饼!
原本没什么动静的肠胃,立马“咕咕”两声,以示抗议。
叔能忍婶不能忍!
司马郁戳戳惊蛰,惊蛰立马会意,去那摊子买了几个春饼。
“等会儿有的吃。”傅桓提醒道。
“你不懂,这刚出锅的蒸饼,可遇而不可求。”
司马郁眼巴巴的看着惊蛰付了钱,将春饼递给他。
一口咬下去,菜汁直接烫着贪食者的舌尖。
一阵阵“斯哈”声不绝于口。
这便是对美食的最高礼遇了。
这饿了大半天了,终有暖食入腹,幸甚至哉!
“傅郎中饿么?要不要也来个垫垫肚子?”惊蛰买了不少,这东西,明天早上做早饭也是极好的。
傅桓摇摇头,而是继续看着司马郁跺着脚,兴奋在那儿吃着春饼。
一口吃的,便能让这人如此满足么?
几人继续走着,一拐弯,眼前出现一条河。
那食肆便是依水而建,傅桓命人挑了二楼的雅座,风景宜人。
而这水便是汳水,因为常年动荡,“反”听着不吉利,后来改名为汴河。这河的源头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蒗荡渠。
现下时间不早了,偶有船只经过。
几个带着斗笠的渔人正蹲在码头前卸货,一条带着褐色斑点闪着金光的乌鳢从竹篓中蹦出,看着鱼篓的孩子一个没抓住,从双手的缝隙中蹿过,又回到了河里。
金色水面留下一串波纹,很快,便又归于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