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一弯明月幽幽悬于空中,传舍中安静的很,只有夜间巡逻的打更人在路上巡视。
夜风徐徐,树上的老鸦听着动静,刚想鬼叫一声,却突然失了声,惊的从窝里扑棱棱的飞了出去。
一条黑影倏地钻进了传舍。
床榻上躺了三个人,司马郁搂着小团子在床榻正中睡的正香,最边上的孙埘感觉有风从吹到他了,梦呓着挠了挠肚子。
黑影见有动静,立马停了下来。
不一会,那黑影好似渐渐变大站了起来,立于床榻边上,眯着眼看着榻上的三人。
孙埘朦朦胧胧感觉自己被踹下了榻,刚想起身,一只瞌睡虫钻入鼻孔,又昏睡过去。
司马郁听着动静,警醒了过来,悄悄翻身,将团子护在了内侧。
刚摸出睚眦,手腕便被擒住,身体被压的不能动弹,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怕,是我。”
夜间微寒,豆大的汗珠却从额间滚过。
司马郁只觉冷汗涔涔,这“是我”到底是谁?他不知道啊。
见眼前人还是一脸惊恐,那人赶忙补充道:“我是涂山弘,这才几日没见,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臭狐狸!
特么的,明明是好几年没见了,谁能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一下子想起来。
司马郁眯着眼,周围漆黑一片,也看不出啥来。
见司马郁不再反抗,涂山弘慢慢松了手。
“这黑漆麻乌的,我也看不见啊,三更半夜,搞偷袭啊。”司马郁小声嘀咕着拍了拍涂山弘,示意他起身。
怕将团子吵醒,两人决定出去出去说话。司马郁临走给团子掩了掩被子,下榻时,一脚踩在那孙埘小腿肚子上,那厮竟然哼都没哼一下。
“你把他怎么了?”司马郁皱眉:“他不会死了吧。”
“那不能够,放了个瞌睡虫,回来时我取了便是。”涂山弘咧嘴说道:“我还没问你,这女人是谁呢,睡得跟个男人似的。”
“我兄弟,跟他媳妇私奔被围堵,让我帮忙来的。他扮做团子乳母在这带孩子,他媳妇扮做小厮,跟其他姊妹睡隔壁了。”
司马郁小心探了鼻息,确实是睡熟了,拿了衣服,随意披着,便出了门。
传舍的小院中,几匹马吭哧吭哧的吃着夜草。
司马郁靠在马厩栏杆上,看着涂山弘。
黑糊糊的也看不真切,只能借着点点星光,依稀分辨出轮廓来。
与司马郁不同,这涂山弘眼底闪过一丝绿光,他的夜视能力极佳,能将眼前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怎的,见了我你不开心?”涂山弘的语气里,似有些许失落。他看看天,一弯月亮挂在正中央,咧着个笑脸。
“大兄弟,这三更半夜的被从温暖的被窝里薅出来吹冷风,是个人都不乐意吧。啊——”司马郁打着哈欠,整个人缩在外袍里,泪眼朦胧的说道:“您有啥事儿不能白天说么?”
“白天不是人多么,想着同你安静聊会儿天。对了,你现在叫什么,还是顾德吗?”
“司马郁。”司马郁拍拍脑袋,他倒是忘了,狐狸都特么夜行动物,自然是三更半夜的出来活动。
涂山弘抱歉的笑了笑,替司马郁掩了掩衣襟,纤长的手掠过脸颊,痒痒的,倒让司马郁有些许不自在了。
“你怎么跑浚仪来了?你不是在蓬莱吗?”司马郁红着脸,想了个话题问道。
“昭儿不在身边,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便拜了师,跟着师父在上面谋了份差事,想着学点本事,省的又被别人骂做废物。”涂山弘搓了搓手说道。
不知为何,这次见涂山弘,两个人好像都有些许尴尬。
“那挺好的,少一个人瞎琢磨,自己一个憋着也容易抑郁。”司马郁笑着说道。
他在蓬莱初见他,便觉得这家伙有些许孤僻和偏执。
不过也可能修仙之人都那个调调。
涂山弘脸上似有抹不尽的笑容,继续说道:“我方才见到昭儿了,他能被你教养……”
“打住。”司马郁听着有些许不悦:“那是司马钧,是我的儿子。”
涂山弘没忍住激动的心情,抓住了司马郁的胳膊说道:“是你的,是你的,没说不是你的。我只是想说,他在你这儿养的极好,之前一直很瘦弱,我寻了多少方子也不见好。如今见他白白胖胖的,我这个做父亲的……”
“我才是他的父亲,你到底要做什么?”
肩上的衣服掉落在地,司马郁用睚眦抵住涂山弘的胸口说道:“我不管你们在那折腾了些什么,这个孩子,你不能带走。”
开玩笑,司马钧要是被这家伙弄走了,他怎么向司马梦安交代。
小团子可也是她的命根子啊。
涂山弘小心捏着睚眦,抿了抿嘴解释道:“怎么个子长了,这脾气也渐长。你听我说完,除非你愿意,我是不会打扰昭儿的命数的。他需好好走完这一生,才能养好他的元神。”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司马郁依旧皱着眉,但是语气缓和了一些,收了睚眦,垂手而立。
“看你们母子安好,我便安心了……”
话没说完,睚眦又架在了脖颈处。
“父子、父子。”涂山弘立马改口道:“你把这玩意收起来好不好,被他捅一刀不是玩的,对我们来说很伤的。”
“那你就别瞎说话。”司马郁噘着嘴,收了睚眦。
他也不过就是吓唬吓唬涂山弘,真要动手,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只是一个凡人,而对方,可是活了两千年的狐狸精。
就算学艺不精,对付凡人,也绰绰有余了。
“不说这个了,你那小朋友哪里去了,我看好像没跟着你一起了。”涂山弘转了转眼睛,又问道。
“你们神仙不是能掐会算的么,这还要问我?”司马郁没好气的反问道。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涂山弘瘪瘪嘴:“那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他结婚生子去了。”司马郁冷冷说道。
“我就说他不行吧,你当初,若是……”见司马郁又要掏刀子,立马拉住他两只胳膊改口道:“负心汉,真该死,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我现在对付凡人,可有一套了。”
“不用了,我与他,终究不是同路人。不过话说回来,你特喵的是被人甩了吧,又回头来找我。”司马郁突然想起这家伙好像有次臭屁的去相亲,还问他穿什么衣服好看,现在又说这些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话,渣男!
“不提往事了,不提往事了,哈哈哈哈。”涂山弘尴尬笑着。
他那些个事儿,虽发生没两天,却一言难尽的。
尬笑过后,又是一阵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