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戈壁旷野之上,唯有几颗疏星悬于天幕,洒下微弱的清辉。
石琦轻手轻脚推开房门,院中的沙枣树影影绰绰,叶片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带着几分凉意的空气涌入鼻腔,混杂着沙枣的清甜与泥土的干燥气息。
落在西厢房的床榻上,柳念琦蜷缩着小小的身子,脸上还带着白日里逛集市的雀跃余温,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睑上,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睡得正沉。
柴房里,丑丑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干草堆上,肚皮鼓得像个圆滚滚的皮球,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鼾声震天。
这小家伙白天被柳念琦喂了不少奶疙瘩和烤馕,又在院子里追着自己的尾巴跑了大半天,此刻早已累得酣然入睡,连石琦走到身边都毫无察觉。
石琦看着它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无奈,伸出手轻轻一提,便将丑丑庞大的身躯扛在了肩上,对石琦而言,拎着丑丑如同拎着一只鸡仔。
丑丑睡梦中不满地哼唧了两声,蹄子胡乱蹬了蹬,似乎在抱怨有人打扰它的美梦,随即又沉沉睡去,脑袋耷拉在石琦的肩头,口水顺着毛发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走了,沙雕。”石琦低声说了一句,脚下真元流转,身形如同鬼魅般一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转瞬间便已出了“职工宿舍”的后院,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他的身姿极轻,一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宛如融入夜色的幽灵,沿途的守城与巡夜的士兵,无一人察觉他的踪迹。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石琦便已来到城外数十里处的戈壁滩上。
稀疏的红柳丛在夜风中摇曳,远处隐约可见那座孤零零的驿站轮廓,如同蛰伏在黑暗中吞噬孩童的野兽。
石琦从储物吊坠中取出机关板车,这辆板车石琦耗费无数心血改造,车架结实,车轮包裹已经换成了一层厚厚的妖兽皮,减震效果极佳,即便在崎岖的戈壁上行驶,也能稳如平地。
他将丑丑轻轻放在车架前的套索中,丑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似乎还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石琦拍了拍它的脑袋,沉声道:“干活了,待会儿给你吃肉干。”
丑丑一听有肉干,顿时精神了几分,尾巴下意识地摇了摇,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耷拉下脑袋,一脸不情愿地站在原地,嘴里发出呜呜的嘶鸣,仿佛在抱怨石琦大半夜折腾它。
石琦也不跟它计较,熟练地将套索固定好,随即身形一闪,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驿站掠去。
驿站内,灯火通明,关押孩童的房间隔壁,正传来阵阵喧闹的歌声与嬉笑。
石琦悄无声息地落在屋顶,神识早已将屋内的情形探得一清二楚,三名身着长生教服饰的修士正围坐在矮桌旁,桌上的酒肉狼藉,几壶奶酒已经见了底。
三名修士满脸醉意,正在和女姬们做着不可描述的坏坏事,全然没有将看守祭品的职责放在心上。
石琦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指尖凝出三缕无形的真元,如同三根细针,悄无声息地穿透屋顶的茅草,精准地刺入三名修士与三名女子的昏睡穴。
不过瞬息之间,屋内的喧闹戛然而止,六个人头一歪,尽数倒在桌上或地上,睡得不省人事,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石琦身形一晃,已从屋顶跃下,推门而入,他目光扫过桌上的酒肉,随即径直走向那三名长生教弟子,在他们身边的衣物里摸索片刻,很快便从为首一人的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
册子封面用朱砂写着“祭品名册”四个大字,字迹潦草,里面详细记录着每一名孩童的姓名、年龄、籍贯以及家庭住址。
“倒是省了不少麻烦。”石琦将名册收入怀中,又检查了一遍屋内的几人,确认他们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这才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此时,关押孩童的房间里,对眼儿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名孩童身上的绳索割断。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安抚:“快,跟我走,别出声!”
十多个孩童早已吓得魂不守舍,此刻挣脱了束缚,也顾不上多想,纷纷跟在对眼儿身后,小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安,脚步放得极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守卫。
小盆友们大多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泪痕,小小的身子在夜风中微微发抖,却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
对眼儿领着孩子们,如同狸猫般溜出驿站,一路向西奔去。他时不时回头张望,确认没有追兵,心中暗自庆幸:“没想到这么顺利,看来长生教的这群废物,果然不堪一击!”
可刚走了约莫二里地,前方的戈壁滩上,一辆黑漆漆的机关马车赫然出现在眼前,孤零零地停在路边,月光洒在玄铁车架上,泛着淡淡的冷光。
对眼儿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在原地。
他揉了揉自己的对眼,怀疑是不是眼花了,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会突然冒出一辆马车?
“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对眼儿心中警铃大作,暗自嘀咕,“难道是长生教的陷阱?可若是陷阱,未免也太明显了些……”
他仔细观察了半晌,发现马车周围并无任何埋伏,只有一头看起来懒洋洋的丑马站在车前,耷拉着舌头,眼神中满是不耐,正是被石琦强行拉来当苦力的丑丑。
就在这时,对眼儿忽然一拍脑袋,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该死!我怎么这么蠢!”
他光顾着救人,竟然忘了这些孩子年纪尚小,靠着两条腿,猴年马月才能逃出长生教的势力范围?
之前在城里光顾着吃和伪装自己,压根没考虑过交通工具的事,此刻看着身边一群气喘吁吁的孩子,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丑丑瞥了一眼戴着狗头面具的对眼儿,嘴角似乎撇了撇,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仿佛在说:“傻比。”
好好的觉不睡,非要来帮这么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对眼儿,还得让自己当牛做马。
“不管了,先上车再说!”对眼儿当机立断,眼下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连忙招呼孩子们:“快,都上车,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