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亮强制自己休息了一天,在叶采薇送来的药膳和安神茶的调理下,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不少。虽然“心镜”的后遗症仍在,不敢轻易动用,但常规的推理和分析已经无碍。
他让林娜继续深挖那个引导李默的论坛Id,以及孙建国当年那笔不明款项的线索。同时,他再次调阅了李秀兰当年“意外”坠亡的所有卷宗和报道,不放过任何细节。
卷宗记录很简单:1998年12月15日晚,游乐场夜间管理员李秀兰被发现在旋转木马区域附近的一个维修高台下身亡,初步鉴定为失足坠落。当时在现场的证人只有孙建国一人,他声称听到动静赶过去时,人已经不行了。由于没有他杀证据,最终以意外事件结案。
维修高台……旋转木马附近……唯一的证人孙建国……
司徒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让苏瑾帮忙查找当年是否还有其他可能了解内情的人,比如游乐场的老员工,或者当时附近的住户。
功夫不负有心人。苏瑾那边传来消息,找到了一个当年在游乐场旁边开小卖部的老人,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住在养老院。老人表示,当年确实隐约知道一些事情,但当时不敢说。
司徒亮和苏瑾立刻赶往养老院。
老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思路还算清晰。他回忆道:“那天晚上……大概八九点钟吧,我听到游乐场那边好像有争吵声,是一男一女。女的声音挺尖的,好像在骂什么‘没良心’、‘亏心事’……男的嗓门也很大,具体吵啥听不清。后来声音就停了。我也没多想,谁知道第二天就听说出人命了……”
争吵?一男一女?在案发当晚?
“您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声音有什么特点吗?或者,后来有没有再见过那个男人?”司徒亮追问。
老人努力回忆着:“男人的声音……有点粗,带点我们这边的口音。后来……好像隔了段时间,我在街上碰到过当时游乐场的一个电工,好像姓孙?他跟一个工友喝酒,吹牛说什么‘老子福大命大,晦气东西自己摔死了干净’……当时觉得他说话难听,也没往心里去……”
姓孙的电工!孙建国!
他在李秀兰死后,说出如此冷血而庆幸的话!这绝不是一个无辜者该有的反应!
“您能确定吗?那个姓孙的电工,就是当时您可能听到的争吵中的男人?”苏瑾严肃地确认。
老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感觉,很像。”
虽然只是间接证词和感觉,但这极大地动摇了孙建国“无辜”的立场!他很可能当晚就与李秀兰发生过激烈冲突!
带着这个重大发现,司徒亮和苏瑾再次传唤了孙建国。
面对老人模糊但指向性明确的证词,以及他那笔来源不明的款项,孙建国开始慌了,额头冒汗,眼神躲闪。
“孙建国!”苏瑾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李秀兰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当晚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那笔钱又是怎么回事?不说清楚,你就是重大嫌疑犯!”
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逐渐清晰的证据链面前,孙建国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带着哭腔说道:“我说……我说……是我……是我推了她一把……但我没想杀她啊!”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了当年的真相:原来,李秀兰无意中发现了孙建国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倒卖游乐场废旧电缆和零部件的行为,并掌握了一些证据。案发当晚,李秀兰以此威胁孙建国,要他分赃,否则就举报他。两人在旋转木马附近发生激烈争吵,推搡中,孙建国失手将站在高台边缘的李秀兰推了下去……
人死后,孙建国害怕极了,伪造了意外坠落的现场。由于当时监控匮乏,勘查技术落后,加上他作为唯一“目击者”的证词,竟然让他蒙混过关。那笔不明款项,就是他变卖赃物所得的一部分。
真相大白!李秀兰果然是被孙建国害死的!李默的偏执和仇恨,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源于杀母之仇!
然而,孙建国接下来的话,却让司徒亮和苏瑾再次震惊。
“可是……可是指使我倒卖零件的人……不是我啊!”孙建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是当时游乐场的一个副经理,他叫赵永!是他逼我这么干的!他说不出事就好,出了事他兜着!李秀兰死后,也是他给了我那笔钱,让我闭嘴,赶紧离开!”
赵永?!又一个名字浮出水面!
“这个赵永,现在在哪里?”司徒亮立刻追问。
“我不知道……我离开南都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他……听说他后来好像也离开了,去了外地做生意?”孙建国茫然地摇头。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但司徒亮敏锐地感觉到,这个赵永,恐怕也不简单。
回到车上,苏瑾立刻安排人手调查赵永的下落。
司徒亮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案件虽然取得了重大突破,揪出了真正的杀母凶手孙建国,但李默依旧在逃,背后引导他的“天命”组织依旧隐藏在暗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可能知情甚至主导了当年赃物案的赵永……
这个案子,像剥洋葱一样,剥开一层,还有更深的一层。
“累了?”苏瑾看着他疲惫的样子,轻声问道。今天她开车送他回去。
“还好。”司徒亮闭着眼。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忽然,司徒亮感觉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轻轻覆上了他按着眉心的手。
他睁开眼,看到苏瑾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她的目光看着前方,耳根微红,语气却故作镇定:“别按了,越按越疼。回去让叶医生再给你看看。”
她的手心有些薄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但触感却很柔软。司徒亮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抽回手。一种奇异的、带着些许暧昧的暖流从两人交握的手掌传递过来。
他没有说话,苏瑾也没有再开口。车内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彼此有些加快的心跳声。
直到车子停在事务所楼下,苏瑾才若无其事地松开手,说道:“到了,快上去休息吧。有赵永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司徒亮看着她故作平静却难掩羞赧的脸,低声道:“谢谢。”
回到事务所,司徒亮发现桌上不仅放着叶采薇准备的药茶,还有一小碟精致的、她亲手做的桂花糕。旁边留着一张便签,娟秀的字迹写着:【安神茶须趁热喝,桂花糕可佐茶,甜食亦能舒缓心神。】
看着便签和糕点,再回想刚才车上苏瑾那个突如其来的握手,司徒亮心中五味杂陈。
他端起那杯温热的安神茶,喝了一口,苦涩中带着回甘。又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清甜软糯,仿佛能甜到心里去。
这两个女人,一个如火,一个如水,以各自的方式,悄然浸润着他冰封的世界。
然而,一想到隐藏在幕后的“天命”,和那个尚未落网、满怀仇恨的李默,他刚刚有些松弛的心弦又立刻绷紧了。
享受片刻的温情可以,但脚下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娜的电话:“林娜,赵永的资料,有眉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