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的动作一如既往地迅捷。第二天中午,关于朱文昌和独居老人案的初步报告就摆在了司徒亮的桌上。
朱文昌,五十二岁,早年靠建材生意起家,积累了不少财富。近十年逐渐淡出具体经营,沉迷于古董乐器收藏,尤其对钢琴痴迷。财务状况表面良好,但林娜发现他近两年有几笔大额资金流向境外一个难以追踪的账户,名义是“收藏品采购”,但金额远超市场常规估价。社会关系方面,他与已故独居老人张建国的独子,张昊,存在隐秘关联——张昊曾是一家精密机械加工厂的技术骨干,该厂半年前因经营不善倒闭,而朱文昌曾是这家工厂的隐性投资人之一。张昊在工厂倒闭后一度失业,近期却似乎经济状况好转,有人见过他出入高档场所。
独居老人张建国死亡案的详细报告则更加耐人寻味。现场勘查确认门窗完好,无强行闯入痕迹。老旧燃气灶具阀门确实存在轻微泄漏,但法医在张建国血液中检测到极其微量的、一种不属于天然气成分的合成镇静类药物的残留。这种药物单独剂量不足以致命,但会使人昏睡、反应迟钝。死亡时间推断在凌晨1点到3点之间。
张昊…精密机械…朱文昌的投资…镇静药物…
所有的线索,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再次指向了流音阁和那架斯坦威钢琴。
“张昊是关键。”司徒亮对老何和苏瑾说道,“找到他,弄清楚他和朱文昌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以及他父亲死亡当晚他在哪里。”
苏瑾立刻带队排查张昊的可能落脚点。而司徒亮则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架钢琴上。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钢琴内部确实存在那个想象中的杀人机关。
通过顾明的关系,司徒亮以“对古董钢琴机械结构感兴趣”为由,再次拜访了流音阁。朱文昌虽然有些意外,但碍于顾明的面子,还是接待了他。
这一次,司徒亮准备得更充分。他携带了一个经过伪装的、高灵敏度的微型振动传感器和热成像仪。
在朱文昌略带警惕的注视下,司徒亮绕着钢琴,看似随意地欣赏,实则利用身体的遮挡,巧妙地将振动传感器吸附在钢琴内部框架一个隐蔽的位置。随后,他借口想了解钢琴不同区域的音板震动,请求朱老板允许他用热成像仪观察一下钢琴内部在大音量下的热力分布。
朱文昌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当司徒亮将热成像仪对准钢琴右侧下方,那个可疑接口所在的区域时,仪器屏幕上显示出的图像,让他的心跳微微加速——在那个接口内部深处,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持续散发着低热量的点状源!这绝不是一个被动传感器应有的状态,更像是一个处于待机或低频运行状态的微型电机或者电子元件!
“朱老板,您这个监测系统,看来是持续供电工作的啊?”司徒亮故作随意地问道。
朱文昌干笑两声:“啊,是…是为了保证数据的连续性。”
离开流音阁,司徒亮立刻远程读取了振动传感器的数据。数据记录显示,在昨晚凌晨2点17分,钢琴内部确实产生了一次极其短暂、但频率和模式都极其特殊的轻微震动,持续了大约五秒。这个震动模式,与他推测的、某个小型机械装置被触发运行的状态高度吻合!
时间点,与张建国的死亡时间高度重叠!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那架钢琴内部被安装了精密的延时机械装置,能够在预设时间自动触发。触发的结果,很可能不是演奏音乐,而是…通过那个不明接口,释放出某种东西?
司徒亮让林娜紧急分析那种在张建国体内发现的微量镇静药物,研究其可能的汽化或雾化形式,以及如何通过一个微小接口进行定量释放。
同时,苏瑾那边传来了消息,他们在一个网吧找到了正在打游戏的张昊。
审讯室里,张昊起初百般抵赖,声称自己对父亲的事毫不知情,与朱老板也只是普通的投资关系。
但当司徒亮将振动数据、热成像图,以及他父亲体内检测出的药物成分报告摆在他面前,并点出他近期异常的经济来源时,张昊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他痛哭流涕地交代,朱文昌以重金利诱他,利用他精通的机械知识,在那架斯坦威钢琴内部安装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由发条和微型步进电机驱动的延时装置。这个装置的核心是一个微型的、密封的加压气罐,里面充填的就是那种汽化镇静剂。装置会在预设时间(凌晨2点15分)启动一个微小的机械臂,模拟按下几个特定的、几乎不发出明显声音的低音区琴键(避免引起注意),这个动作同时会开启气罐阀门,通过那个隐蔽接口连接的一条极细的导管,将汽化药物无声无息地释放到房间空气中。
朱文昌告诉他,这只是为了恶作剧,捉弄一个讨厌的竞争对手,让他第二天在重要会议上昏昏欲睡。张昊虽然有所怀疑,但在巨额金钱面前,他选择了相信和妥协。
他并不知道,那条导管的另一端,早已被朱文昌通过通风管道或者其他方式,秘密连接到了他父亲张建国的卧室!朱文昌利用张昊对机械的精通设置了杀人机关,又利用他对父亲的疏于关心(张昊与父亲关系长期不和,很少回家),让他成了间接杀害自己父亲的帮凶!
而朱文昌的动机?初步推断,很可能与张建国老人所住的那片老城区即将进行的拆迁改造有关。张建国是那片区域有名的“钉子户”,而朱文昌的地产公司,正是该地块改造项目的潜在最大受益者之一!
一条由贪婪驱动,利用精密机械和人性弱点编织的、冷血而优雅的谋杀链,浮出水面。
“逮捕朱文昌!”老何下达了命令。
然而,当警方赶到流音阁时,却已是人去楼空。朱文昌,这个痴迷于控制和完美的收藏家,似乎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只剩下那架沉默的斯坦威钢琴,依旧矗立在空旷的客厅中央,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世人的欲望与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