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秦婉正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着社交平台的页面。
夜色沉沉,房间里只余下屏幕幽微的光映在她脸上。
突然,一条推送弹了出来,标题刺目得像一道裂痕划破寂静:《林氏继承人妻子遭绑架,绑匪疑为前情人江辰》。
她手指猛地一顿,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点开链接。
视频加载出来,画面晃动不稳,背景是废弃厂房外警灯交错闪烁,红蓝光影在残破墙面上跳动,如同某种不安的预兆。
镜头匆匆扫过一辆黑色SUV,车身布满撞击凹痕,车窗碎裂,仿佛刚从一场生死追逐中脱身。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苏瑶被牢牢绑在锈迹斑斑的铁椅上,左肩渗出暗红血迹,嘴角破裂肿胀,却仍倔强地昂着头,眼神直直望向前方,没有一丝退缩。
秦婉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她咬着牙继续往下翻,一段录音被网友扒出。
电流杂音中,苏瑶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却清晰:“林玄……一定会救我出去。”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毫无预兆地扎进她心里,深至骨髓。
她猛地坐直身体,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
五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猝然浮现眼前——暴雨如注,屋檐滴水成线。
她站在客厅中央,冷眼看着那个低头默默擦碗的男人,语气讥讽:
“你不过是个赘婿,别以为做了几顿饭就能装模作样。”
而他始终没抬头,只是将碗筷轻轻放好,转身走进厨房,背影沉默得像一座被遗忘的山。
那时她以为他是懦弱,是卑微,是不值一提的妥协。
可现在,苏瑶在刀锋之下,在生死边缘,依然敢说出那样的话。
她信他,哪怕浑身是伤,也不曾动摇半分。
秦婉抬手死死捂住嘴,喉咙发紧,眼泪汹涌而出,顺着指缝滑落。
她扭过头,不想再看手机,可那句话却在耳边反复回响,一遍又一遍,不肯散去。
她抹了把脸,起身打开电脑,指尖微微发颤地输入“林玄”两个字。
搜索结果瞬间铺满屏幕。
《万亿资本操盘手现身G20峰会》
《林氏少主主导跨洲并购案震惊华尔街》
《神秘富豪真实身份曝光:隐忍五年终执掌帝国》。
配图中的林玄穿着剪裁利落的高定西装,站在国际会议厅中央,灯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神情冷峻,目光如刀,举手投足间尽是掌控风云的气度。
评论区早已炸开:“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顶级豪门!”“那个女人瞎了眼才不要他!”“苏瑶才是真正懂他的人,生死相托,何其动人!”
秦婉关掉网页,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她闭上眼,一幕幕过往在脑海中翻涌。
这五年来,她究竟做过什么?林玄每天清晨五点起床,为她熬粥煮蛋,她却嫌味道太淡,当着他的面把早餐倒进垃圾桶;
他通宵达旦帮秦氏集团整理财务报表,双眼布满血丝,她却在江辰回国那天谎称出差,实则精心筹备“回归宴”,只为迎接那个虚情假意的男人;
家族聚会上,长辈指着他的鼻子骂“吃软饭的废物”,他从不争辩,只默默夹一口菜,安静吃饭。
她甚至,从未真正看过他一眼。
最狠的一次,是她在书房抽屉里发现了那份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
那天晚上她冲进去质问,声音尖利:“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回头?”
而他只是静静站着,声音低得近乎叹息:“你想要的幸福,我给不了。”然后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她当时以为那是服软,是乞求,是舍不得她的表现。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那是放手。是他耗尽所有期待后,最后的体面与成全。
因为她根本不值得。
她站起身,踉跄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发丝一丝不苟,唇红齿白,衣着考究,可那双眼睛却空洞无神,像是被掏走了灵魂。
她伸手狠狠抹掉口红,又用力扯松领口,动作越来越急,仿佛要撕开这层虚假的外壳。
最后她停下,盯着镜中的自己,声音轻得像风里的呢喃:“这一次,我不想再做错事的人。”
她转身走回书桌,打开手机通讯录。
指尖在联系人名单上缓缓滑动。
李姐、王总、陈律师、赵记者……这些人曾是她编织人脉网的棋子,是她用来办宴会、炒热度、捧江辰上位的工具。
如今,她要用这张网,去做一件真正的事——找到能帮林玄救出苏瑶的人。
她停在“李姐”这个名字上。
李姐是本地商界赫赫有名的中间人,八面玲珑,消息灵通,尤其与公安系统的外围关系盘根错节。
当年秦婉为江辰举办回归宴时,正是她打通各大媒体渠道,让新闻一夜刷屏。
后来因利益分配不均闹翻,两人断了往来,彼此心照不宣地划清界限。
秦婉咬了下嘴唇,指尖悬停片刻,终于按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喂?”那边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谁啊?这么晚打电话。”
“李姐,是我,秦婉。”她努力压下嗓音里的颤抖,尽量让语气平稳,“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我有急事想请你帮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秦婉?”对方语气陡然变了,透出几分意外和警惕,“你不是跟那个江辰在一起吗?怎么想起来找我?”
“江辰是骗子。”她斩钉截铁地说,“他绑架了林玄的妻子,我现在需要信息,任何能帮到林玄的消息都行。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提供线索。”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你说的是真的?新闻上那个事?”
“是真的。”她声音低沉却坚定,“苏瑶现在还在他手里,随时可能出事。”
她握紧手机,指节泛白,“我知道我以前做过很多混账事,也对不起你。但这次不一样,我真的必须做点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
“你变了。”
秦婉没说话,只是闭上了眼。
“行吧。”李姐终于开口,
“我明早帮你问问。有个退休的经侦支队副队长跟我熟,他或许知道点内情。但我不能保证他肯说。”
“够了。”秦婉点头,尽管对方看不见,“谢谢你,李姐。真的,谢谢你。”
挂了电话,她没有放下手机,立刻翻出下一个名字。
王总,地产圈的老油条,黑白通吃,人脉深厚。
她记得他曾无意提起,认识一个专查失踪人口的私家侦探,手段厉害,从不失手。
她拨通号码,等待接通。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时钟滴答走动的声音,像在倒数着什么。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城市灯火依旧璀璨,映在她脸上,却照不进心里。
她的脸映在黑漆漆的手机屏幕上,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而坚定。
电话通了。
“王总,我是秦婉。”她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抱歉这个时间打搅你。我需要找一个叫陈志明的私家侦探,听说你认识他?”
对方显然还没睡,语气还算客气:“陈哥?你要找他干什么?”
“救人。”她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有人被绑架了,警方还没突破进展。我想试试其他路子。”
“这人是谁啊,让你这么上心?”
秦婉顿了一下,仿佛在吞咽某种沉重的过往。
“是林玄的妻子。”她说。
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
“林玄?就是那个林家少爷?你前夫?”
“对。”她没有否认,也没有多余解释,“是他。”
又是一段沉默。
“你不是一直看不上他吗?”
“我看错了。”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悔恨,“我错得很离谱。”
对方没再追问。
“行,我明天帮你联系陈志明。他不太接陌生人的单,但既然你开口,我尽力。”
“谢谢。”她说完,挂了电话。
她把这两个通话记录工整地写在笔记本上,标注时间、内容、下一步跟进计划。
桌面上还摊着几张打印出来的新闻截图,她用红笔圈出几个关键词:红星机械厂、江辰过往人脉、苏瑶最后出现地点。
她不知道这些线索有没有用。
但她不能再等了。一秒都不能。
她翻到最后一个可能有用的人选——赵记者,在本地报社跑社会新闻十几年,常年出入警方案发现场,耳目众多,消息灵通。
她保存了他的号码,却没有立刻拨打。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怯懦与犹豫都压进肺底。
睁开时,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上。那是她和林玄结婚当天拍的照片。
阳光明媚,他穿一身笔挺西装站她身边,笑容温和,眼神清澈干净,像一汪从未被污染过的湖水。
她当时嫌他不够耀眼,一心盼着江辰归来,幻想着那段所谓“命中注定”的爱情。
如今,那张脸成了她心里最痛的一根刺,每看一眼,都鲜血淋漓。
她拿起包,从夹层里翻出一张泛黄的旧名片。
上面印着“林氏集团海外投资部”,字迹已有些模糊。
这是五年前林玄悄悄成立项目组时留下的,她一直没扔,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将名片轻轻放进笔记本里,合上本子,动作郑重得像封存一段被遗忘的誓言。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姐回了消息:“我已经约了人,明早九点见面。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准时来。”
秦婉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仿佛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
她回复:“我会到。”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用力拉开窗帘。
天还未亮,远处高楼的灯光零星亮着,像暗夜里不肯熄灭的星火。
她知道接下来会有多难——那些她得罪过的人不会轻易帮她,有些人甚至会冷笑嘲讽:“现在知道后悔了?”
但她必须去。
她回到书桌前坐下,打开邮箱,开始写一封邮件。
收件人是几家本地媒体的爆料频道,主题是“关于江辰的真实背景调查请求”。
她逐条列出已知信息:伪造海外名校学历、挪用基金会资金、操纵股价内幕交易、与境外非法组织有资金往来……
她不知道这些能不能引起重视。
但她要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她写完邮件,点了发送。
刚发出去,手机又响了。
是王总的回信:“陈志明答应见你一面,但有个条件——你得亲自上门,当面谈。”
后面附了一个地址,城西老城区的一栋旧写字楼,门牌斑驳,藏在巷子深处。
秦婉默默记下地址。
她将所有线索按优先级重新排序,写在纸上。
第一是李姐带来的警方内部消息,第二是私家侦探的情报渠道,第三是媒体曝光施压。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她没有丝毫困意。
她只知道,如果苏瑶还能撑下去,如果林玄还在外面等着,那她就不能停下,一刻也不能。
她拿起笔,在纸的最上方,一笔一划写下一行字:
这一次,我要站在对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