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义驻留西域山村,心中却早有盘算。华天民执掌西域后,对他这“异域魔胎”讳莫如深,行走处处受限;东域姜玉龙因魔天正印一事与他结仇,那日重创之痛仍在骨髓;南域更不必说,魔天正印是他从南域法尊手中夺回,法教一体的南域民众,早已将他视作仇敌;北域的仇怨更深。他初下天玄山时,姚光大帝便牵头举办屠魔大会,“异域魔胎”的骂名,正是从北域传遍古星。如此一来,四海之内竟似无他容身之处。
“可笑!魔界兴衰系于我身,北天嘱托扛于我肩,区区四域,谁能困我?”秦义掌心悄然泛起红光,魔天正印的暖意让他心神笃定,离开山村、重整局面的念头愈发清晰。
东域皇宫深处,青女已恢复本名姜玉婷。这是她作为东域公主的身份,唯一的慰藉,便是寻回了弟弟灵儿。姐弟俩自降生起,便似浮萍漂泊,若不是玄通道人暗中照拂,早已命丧宫廷倾轧。如今灵儿已长成挺拔少年,眉宇间带着神王姜尚的英气,看着姐姐的眼神满是依赖。
“姐姐,我长大了,以后换我护着你。”灵儿攥紧拳头,声音虽嫩,却透着坚定。姜玉婷心中一暖,随即又涌上愁绪。灵儿越是长大,越不该被这深宫牢笼困住。她拉着弟弟坐下,神色凝重:“灵儿,我们得走。姐姐不要你争帝王之位,更不愿你困在此处,活成任人摆布的傀儡。”
姐弟俩彻夜长谈,烛火燃尽了三盏,对姜家王朝的最后一丝眷恋也随之消散。宫中早有流言,说姜玉龙已断了将她远嫁北域的念头。不是顾及她的意愿,而是觉得北域不配与东域联姻。姜玉婷太清楚,自己的婚姻乃至性命,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灵儿,姐姐要跟你说清楚,你是我的弟弟,不是我的孩子,我无权替你做决定。这一去凶险未知,若是遭了难,你万不能怨我。”姜玉婷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灵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姐姐从小带我长大,从未嫌弃我半分,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就算拼不出未来,也比困在宫中当金丝雀强!日日山珍海味又如何?没有自由,不如死了痛快!”
“休得胡说!”姜玉婷急忙扶起他,“真遇危险,姐姐便是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
“姐姐若为我掉一滴泪,我便枉为神王之子!”灵儿抹去她的泪痕,眼神锐利,“父亲当年能被称作‘神王’,靠的就是风骨。我们姐弟,不能丢了他的脸!”
姜玉婷一怔,随即失笑:“说得对,神王的孩子,岂能没骨气?”她望着窗外沉沉夜色,轻声呢喃,“姜玉龙将东域治理得这般强盛,若论帝王之道,他没错。父亲当年征战四方,不也有人说他冷酷吗?”
三更时分,月色如纱。姐弟俩依计行事,先是用事先备好的迷香迷晕看守侍卫,又借着宫墙阴影躲避巡逻卫队。行至皇宫西北角楼。那里是守卫最森严之处,姜玉婷指尖凝起淡青色真气,将周身气息敛至无形。她已是真法境修士,这份隐匿之术,寻常侍卫根本无从察觉。
一路有惊无险,待穿过最后一道城门,姐弟俩终于踏入北域地界。此时姜玉龙恰好回宫,得知姐弟俩再次出逃,怒不可遏地严惩了看守侍卫,咬牙发誓“抓回后扔进圣族山守灵,终生不得自由”。可怒火稍歇,他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忽然愣住:“皆是神王血脉,我帝位已稳,破境秘典也已到手,何必非要操控他们的人生?”指尖抚过袖中妖丹,他心中一寒,“我心性这般阴冷,莫非是炼妖损了根基?”
北域的严寒远超姐弟俩想象。鹅毛大雪终年不歇,天地间一片苍茫,这里的民众皆生着雪白肤色,与冰雪融为一体。姐弟俩裹紧厚厚的狐裘,只露出双眼,混在人群中倒也不扎眼。灵儿全然忘了逃亡的凶险,指着空中飞舞的雪雕欢呼,看着路边冻成冰柱的溪流啧啧称奇。姜玉婷见弟弟兴致高昂,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甚至忍不住畅想:或许在这茫茫雪域,他们真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姜玉龙终究没下通缉令!公主出逃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传出去只会遭四域耻笑。可北域地广人稀,城寨零落,姐弟俩走了三日,连个人影都难见到。干粮早已耗尽,灵儿饿得直哭,姜玉婷也觉得眼皮发沉,就在快要撑不住时,远处山根下终于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
“姐姐,有城!我们有吃的了!”灵儿拉着姐姐的手狂奔,全然不顾脚下湿滑。可越靠近城池,越觉得诡异。整座城安静得可怕,积雪厚达数尺,表面光滑如镜,竟无半分人踪兽迹,仿佛被冰雪冻僵了千年。
姐弟俩顾不上多想,挨家挨户敲门乞食。可无论怎么呼喊,门窗都紧闭着,连一丝回应都没有。就在两人快要绝望时,街角一间小酒馆的门缝里透出暖黄的灯光,还飘出淡淡的面香。
酒馆内只有两人:一位独臂老头,正用一只手擦着酒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在灶台边添柴。姜玉婷拉着灵儿局促地站在门口,连声道谢。灵儿早已饿得顾不得体面,接过老太婆递来的热汤面,“呼哧呼哧”吃了起来:“这面真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姜玉婷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规矩些。独臂老头坐在邻桌,浑浊的眼睛扫过两人:“看你们的穿着,不是北域人吧?要往哪里去?”
“我们……随处走走。”姜玉婷含糊其辞,又怕灵儿说错话,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
“你这丫头,我好心问话,总推弟弟做什么?”老头脾气上来了,把酒杯往桌上一磕,“我看你们不是闲逛,是被人追杀吧?”
“我们是姐弟!不是什么被追杀的!”灵儿放下筷子,涨红了脸反驳。
“姐弟?我看是私奔的小情人,敢做不敢当!”老头嗤笑一声。
“你胡说!”灵儿就要起身理论,被姜玉婷死死拉住。她抬眼看向老头,眼神坚毅:“老先生,我们姐弟确是苦命人,若有家可回,谁愿冒着风雪来这异乡乞食?”
老头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不再言语。沉默片刻,他忽然低声呢喃:“想当年,师父也救过一对这样的姐弟,不知如今还活着吗……”
“提你师父做什么!”老太婆端着两碗热汤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早就被玄真教逐出门墙,还有脸提师门?”这话如惊雷炸响,让姜玉婷心头一震!玄真教?那可是古星顶尖宗门,这老头竟是玄真教弃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