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山之巅的硝烟尚未散尽,这场武斗的结局便已刻入在场诸人骨髓,无人能料想,一场酣战竟引出双重异象。秦义于生死搏杀间骤然破境,周身灵气狂暴如涛,竟引动九天之上降下异象天罚,那交织着紫金二色的雷弧盘旋不落,看得在场众人心胆俱颤。而这看似意外的天罚,偏偏成了暗修鬼术的玄法教主的死劫,将他酝酿许久的杀招彻底冲散。
这竖子分明是走了狗屎运!玄法袖袍怒挥,身旁石桌应声碎裂,碎石飞溅间,一众门徒皆匍匐在地,无人敢抬头直视。
请师父息怒。一道沉稳声音打破死寂,锋秀躬身垂首,是场中唯一敢开口的人,紫山失利已成定局,眼下当谋后计,断不可因一时意气乱了方寸。
玄法负手踱了两步,玄色道袍扫过满地碎石,语气满是忌惮:那魔胎竟借武斗破境,此等气运,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东域大帝姜玉龙当年破境时何等声势,最终不仍折于师父之下?锋秀语声不高,却精准戳中玄法心结,秦义如今不过初入新境,根基未稳,正是我等布局的时机,何须急于一时?
这话果然奏效,玄法脸上的怒色渐消,指尖捻动着鬼术法诀,眼底翻涌着阴翳:你说得有理...倒是那鬼术的最后一重关窍,或许可借九幽之力破开。
见师父陷入沉思,锋秀悄然退去。踏出殿门时,他回望那座终年笼罩着黑气的主殿,心中泛起一阵寒凉。自玄法以禁术制衡姜玉龙那日起,他便清楚,玄真教早已背离正道,连同自己,都成了师父追逐力量的棋子,再回不到当年清修问道的时光。
锋秀离去后,玄法身形一晃,瞬息便至天玄山云顶峰。此峰坐落于天玄山阴面,距当年存放玄真炉的玄机不过数里,却因失了真阳之火庇佑,成了阴寒之地。峰峦常年笼罩在墨色雾霭中,崖壁间偶有磷火闪烁,将嶙峋怪石映得如同鬼魅——这里既是玄法修炼鬼术武场,更是他与九幽鬼王的密会之所。
玄法旋身结印,口中念动晦涩咒文,地面瞬间浮现血色阵纹,阵眼处黑气蒸腾,一道身影踏着一缕黑烟翩然而至。来人青衫磊落,面容与常人无异,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藏着九幽之地的亘古寒凉——正是九幽鬼王。提及九幽,古星生灵无不色变,世人皆知生坠尘寰,死入九幽,却无人知晓那片幽冥之地究竟藏着多少秘辛。
你是说,那秦义身负魔族密令?鬼王负手而立,无形威压如渊似狱,压得周遭空气都泛起凝滞的寒意。
玄法躬身行礼,身形在这威压下竟微微颤抖:正是。此子不仅是魔胎,更得天罚加持,若再获魔族相助,我等再难制衡。
破境雷劫覆全域,此等异象千年不遇。鬼王忽然低笑,声音似从地底传来,带着诡异的磁性,若他真能唤醒魔族八百万魔兵,于我鬼族而言,倒是桩天大的好事。
好事?玄法愕然抬头,满脸不解。
凡夫俗子,懂什么。鬼王摆了摆手,掌心忽然浮现一团浓如墨汁的浊气,甫一出现便席卷整个云顶峰,将峰峦裹进一片漆黑之中,鬼术本无破境之说,皆因你是古星凡体,难以窥得精髓。今日我便助你一步登天——授你鬼骨。
凡人修仙,皆修肉身神魂,从未闻修骨之说,这...这鬼骨究竟是...玄法惊得语无伦次。
寰宇六族,唯我鬼族以骨为基。鬼王抬颌,语气中满是傲然,鬼骨一成,神仙不灵,便是此理。稍后承受骨裂之痛时,切记守住心神,稍有松懈,便会魂飞魄散。话音未落,一道凝练如针的幽绿气力已射向玄法顶门。
这鬼骨乃是鬼族至高秘术,需经九幽千年寒养方能成形,看似一副枯骨,实则凝聚着万载修行之力。古星修士需历经神光、化气、真法、无极四重境界方能登峰造极,而若得鬼骨加持,便可直接越过四重桎梏,直达无极之境。此等机缘,对凡人而言无异于逆天改命,可遇而不可求。但在执掌九幽的鬼王眼中,不过是举手之劳。
此时的云顶峰已被黑云彻底吞噬,那团黑气如蛰伏的巨蟒,在峰峦间盘旋游走,发出异响。这般逆天景象,若是寻常修士瞥见,怕是要当场吓得心脉俱裂。黑云之中,电蛇狂舞,紫电金雷隐现,古星本是人间正道修行之地,修炼鬼族禁术已属逆天,如今鬼王亲自出手塑造鬼骨,更是触怒天道,灭世雷劫已在天际酝酿。
玄法的面容此刻愈发诡异,面色在青红二色间交替变幻,紧闭的双目下,眼窝竟渐渐渗出墨色浊气。一旁的鬼王忽然掐动密咒,口中念出一串急促的音节,玄法的身体竟猛地一震,一道白色虚影从他体内剥离而出,那竟是一副鲜血淋漓的骷髅骨架,森白的骨头上还粘连着细碎的血肉。
轰隆——天地间响起一声沉闷如鼓的雷鸣,玄法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鬼王却视若无睹,双目圆睁,指尖不断弹出幽绿咒印,尽数打入骷髅骨架之中。只见那骨架先是泛起墨绿光泽,继而转为暗红,最后竟如熔金般化为璀璨的金黄色,骨缝间还流淌着金色灵光。
鬼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屈指一弹,那副金色骷髅便如离弦之箭,径直撞向玄法的身体。玄法披头散发,面部扭曲如鬼魅,喉咙里挤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哀嚎,那痛苦仿佛深入骨髓,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神魂的力量,听得周遭磷火都剧烈震颤。
当最后一丝金色灵光融入体内,玄法周身的黑气骤然收敛,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底竟浮现出金色竖瞳,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鬼气——鬼骨已成。
千年鬼骨秘术,竟首次用于凡人之身,有趣,真是有趣!鬼王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崖壁落石簌簌,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雾霭之中。
鬼王离去的刹那,天际忽然裂开一道紫金雷缝,万千雷霆如怒龙奔涌,裹挟着灭世威压轰向云顶峰。玄法缓缓抬头,金色竖瞳中闪过一丝桀骜,他佝偻的身躯骤然挺直,迎着雷霆放声狂啸。道袍在雷火中瞬间化为灰烬,血肉被雷弧撕裂,露出内里金灿灿的鬼骨。可那鬼骨却骤然迸发强光,每一道雷弧劈落,骨骼便反震出一层金色涟漪,非但未曾受损,反倒将雷霆之力生生反弹回去。这哪里是被动抵挡,分明是主动回击!
紫山与天玄山遥遥相望,秦义刚破境不久,正盘膝调息时,心口总莫名传来一阵悸痛,仿佛有柄无形的重锤在敲击神魂。
秦小友可有察觉?紫山六洞主事斟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杯中茶水泛起涟漪,天玄山方向异动频发,初时以为是寻常破境引发的天象,可这雷劫带着灭世之气,绝非善类。
首座己承负手立于崖边,目光穿透云层望向天玄山方向,眉头紧锁: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来了。
管他是何方妖孽,敢乱古星秩序,我芈星第一个不答应!芈星按在腰间佩剑上,剑身嗡鸣作响,眼中满是凛然正气。
天玄山的异象早已震动四域宗族,东域大帝姜玉龙身负妖王灵力,更是最先感应到那股破境威压的人。他端坐于帝宫龙椅上,身旁的国师白无黑捻着胡须,面色凝重:陛下,那股气息阴邪至极,夹杂着九幽鬼气与雷霆之力,怕是玄法借鬼族之力破境了。
姜玉龙沉默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心中清楚,古星的平衡从紫山一战起,便已悄然倾斜,如今玄法得鬼骨加持,这盘棋局,早已不是人力能轻易扭转的了。
当夜,姜玉龙独自前往帝庙。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落在供案最显眼的那方灵位上——东域神王姜尚。他凝视着灵位上的鎏金大字,眼神复杂。这些年,他治下的东域国泰民安,百姓皆称他为姜尚之后的又一圣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姜尚弥留之际那道冰冷的目光,始终如刺般扎在他心头。
篡位之君?姜玉龙忽然低低笑了一声,指尖摩挲着灵位边缘的刻纹,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又藏着几分决绝,你当年不信我能撑起东域,我便证明给你看。如今我不仅是东域大帝,还要统御整个古星,甚至...踏平九幽,执掌六界!
烛火猛地一跳,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宫墙上,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