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战争,多数不是热血沸腾的冲杀,而是在漫长等待中捕捉稍纵即逝的战机,在极端压力下做出最冷静的决断。
陆逊的隐秘小队正在亲自体会这句话的含金量。
彭泽城外两里,密林深处一支穿着如同叫花子一般的队伍埋伏在路边的壕沟里。
陆逊瘦了很多,双眼却更加的明亮。他等这天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在深山里潜伏,让陆逊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与以往在书斋中学习,或者和其他人纸上谈兵不同,真正的战争中,你更需要的是忍耐和精细的谋算。
如果不是他事先未雨绸缪,那么准备的粮食早就被吃光了,如今他们不是被饿死在深山中,就是已经想办法逃回皖口了。预计一个月的潜伏,足足增加了一倍有余的时间,这段山中生活令众人都记忆深刻。
但时间的增加也使得陆逊对彭泽一带的地形和防御有了极为详细的了解。这些时日,只要有机会他便会带人化装潜伏在彭泽城附近,仔细观察城内的防御和兵力配备,做了六七种破城的方案。
彭泽城是个小城,里边只有几千百姓居住但驻军却达两千。而且城防极为坚固,不仅城墙包了砖,江东还在四门修建了小型瓮城,可见周瑜对此城的重视程度。
江东的守将叫做周平是周瑜的本家,两千守军也是精锐之师,想要靠五百人拿下几乎毫无可能。这个周平极为谨慎,城池守的滴水不漏,再加上城内居民很少,想要大规模混入城中毫无可能。
陆逊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观察,终于找到了破城的方法。说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如果陆逊不做长期潜伏,那便根本无法发现周平的这个漏洞。这个周平应该是长期守卫彭泽城一带,所以在周边颇有些资产。尤其是彭泽城以南,靠近鄱阳湖河湾处的一座不起眼的渔村,那里就有周平的秘密产业。
彭泽湖内是江东的水军重地,但由于甘宁本身便是水贼出身,他手下自然也多是桀骜不驯之徒。再加上淮南转运司带动了大量的长江贸易航运,这些人怎能坐的住?于是江东水军私下走私盛行,甚至不顾军令偷偷与淮南转运司下的贸易船队做生意,周平也是其中之一。
他在那个小渔村有个十几条小船组成的船队和一间秘密仓库,每个月只往来一次,走私江东的一些物资获利。也许是怕周瑜知道,所以十分的隐蔽,周平每月只去一次收取利润,平时根本不管。
陆逊第一次看到周平带队去渔村,也以为只是公事。而第二个月的同一日子周平又带队去渔村,这才让陆逊有了警觉。
经过侦查后,陆逊才得知了其中的奥妙,同时也查得了渔村内屯放货物和资财的地窖所在。
于是陆逊今日要做一个局,放一把火,将周平引出来,再利用他来夺取彭泽城。
“大人,江面方向出现火光!”陆瑾急匆匆的跑过来对陆逊道。
陆逊看了看时辰,觉得时间确实差不多了,按照约定,此时枞阳水军正在偷袭围困皖口的江东水军。
“渔村那边的火也点起来了!”有人低声传递消息。
陆逊攥紧了拳头,现在就看周平他来不来了!
不到半个时辰,彭泽城方向一支由五十多人组成的小队,簇拥着一名骑马的将领匆匆向这边跑来。陆逊仔细观察,心中却大失所望,来的人并非周平,而是周平的副将。
看来这个家伙应该也发现了皖口方向的异常,所以不敢亲自到渔村确认情况,但又放不下自己的那些财物,这才派遣手下而来。
“周平没来,我们执行备用计划,一会出击务必不要放过一人逃走,否则我们两个多月的苦就算是白吃了!”陆逊低声嘱咐道。
四周的士卒攥紧了手中的横刀,成败在此一举。
马蹄声越来越近,五十多人的江东小队越来越近。陆逊特意挑选了一个山脚的拐弯处,只要这队人马拐过山脚,便会脱离彭泽城的视线。
“杀!”江东小队刚转过山脚,陆逊便一声令下。五百绥宁卫精锐一同涌出,直接便将这五十人包了饺子。随后对方便弃械投降,连抵抗的勇气都失去了。
五十人被五百人埋伏,反抗与找死没什么区别。
“叫什么名字?”陆瑾将横刀架在那名副将的脖子上。
那名副将并不慌张,他看了看周围的士卒。这些绥宁卫精锐为了隐藏,迅捷甲上面都罩了一层黑色的布袍,帽子也换成了各种斗笠。由于长期隐藏在山里,这些布袍磨损十分严重,远远看去一个个和叫花子并没什么区别。
手中的横刀刀鞘上面涂满了污泥,不仔细看便如烧火棍一般。面容更是一个比一个憔悴,每人都是胡子拉碴十分的邋遢。
副将顿时升起轻视之心,将其认定为洞庭湖的水贼或者是山贼。
“你们是何人?甘将军的手下吗?我们是彭泽周平将军的属下!”那名副将依然以为对方只是出来打秋风的贼寇或者乱军,这些人经常偷偷出来袭掠村庄,所以也不稀奇。况且这里是江东腹地,江东水军已经封锁了长江两个月,就算淮南偷渡也不可能过来这么多人。
“哦,原来是周平将军的属下,我们在这里等周平将军,怎么却是你来!”陆逊立刻将计就计,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那名副将以为自己猜对了路数,便冷哼一声站起身子。
“你们找周平将军何事?为何在渔村放火?”副将一脸倨傲。
“兄弟们最近日子清苦,甘将军又出征在外,我们想找周将军借些钱粮。”
“真是胆大包天,那渔村是周平将军的产业,甘宁将军也知。你们惹祸了,等甘将军返回必然治你们的罪!”副将好像十分气愤。
“老大,干脆杀了他们,然后分了那批货物进山投靠淮南去!”陆瑾抓住时机上来打配合。
副将听到货物脸色一变,急忙改口道:“倒是不至于有什么大事,你们只要退走,我便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
陆逊假装犹豫但想了想却道:“我们只是想向周将军借些银钱,有了银钱我们便立刻遁入山中不再回来,你怎么如此的不开窍?”
话音刚落,陆瑾的刀便又贴近了副将的脖子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