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那句“我想回家睡觉了”说出口的瞬间，导播间里，导演手里的对讲机差点掉地上。
“他、他就这么走了？”
副导演瞪大眼睛。
“快！镜头跟上！给特写！”
导演反应过来，对着对讲机吼。
舞台上，林歌已经拿着奖杯走到了台阶边。
主持人李悦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快步追上去：
“林歌老师请留步！至少……至少说两句吧？”
林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台下。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那双蓝色人字拖在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还要说什么？”
他问。
李悦一时语塞。
按照流程，获奖者应该感谢导演、剧组、家人、粉丝，说一堆感言，最少也要讲个一两分钟。
可林歌这架势，明显是说完“谢谢”就打算收工。
台下，慕容雪以手扶额，肩膀微微抖动——她在忍笑。
直播弹幕已经炸成烟花：
【哈哈哈哈哈哈真走了！】
【获奖感言六个字：谢谢，想回家睡觉】
【史上最短获奖感言诞生！】
【主持人小姐姐：我职业生涯的挑战】
【林歌：奖杯拿了，可以下班了吧？】
【其他获奖者：感谢这个感谢那个；林歌：困，想睡】
李悦毕竟是专业主持人，她迅速调整状态，微笑着说：
“至少……分享一下此刻的心情？拿到这个奖，您有什么感想？”
林歌想了想：
“挺重的。”
“……”
“这奖杯用料挺实在。”
他补充道，还掂了掂手里的奖杯，
“纯金的？”
“是镀金的……”
李悦下意识回答，然后反应过来这不是重点，
“那个，林歌老师，您凭借《平凡之路》中张平凡一角获得这个奖项，这个角色对您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没有。”
林歌说，
“就是去钓了几天鱼。”
《平凡之路》的导演在台下捂住了脸。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在人生低谷期回到故乡，通过钓鱼重新找到生活意义的故事。
林歌在里面的表演被影评人誉为“返璞归真的巅峰”、“无声处听惊雷”。
结果当事人说：就是去钓了几天鱼。
李悦的笑容有点僵，但她还在坚持：
“那在塑造这个角色的过程中，您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体会？”
“困难就是蚊子太多。”
林歌认真回忆，
“河边蚊子特别毒，剧组准备的驱蚊水没什么用。后来我发现涂风油精效果比较好，但味道太冲，拍亲密戏的时候女主角差点被熏晕过去。”
台下传来压抑的笑声。
直播弹幕：
【蚊子太多哈哈哈哈】
【女主角：你礼貌吗？】
【所以电影里那段深情对视，女主角眼含泪光是因为被风油精熏的？】
【破案了！我说怎么看那段戏女主角表情那么复杂！】
【林歌毁经典有一手的】
李悦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角度：
“那……您想对支持您的粉丝说些什么吗？”
这个问题总算正常点了。
台下粉丝区域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举着“林歌”灯牌的女孩眼睛发亮。
林歌看向粉丝区，沉默了几秒。
“早点睡。”
他说，
“熬夜对身体不好。”
粉丝区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尖叫和笑声。
“还有，”
林歌补充，
“别学我穿拖鞋走红毯，容易着凉。”
这下连媒体区都有人笑出声了。
李悦终于放弃了。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再次恭喜林歌老师！请您先回座位休息。”
林歌点点头，啪嗒啪嗒走下舞台。
回到座位时，慕容雪递给他一瓶水。
“你真是……”
她摇摇头，眼里满是笑意。
“我说的是实话。”
林歌拧开水喝了一口，
“真的困。”
“我知道。”
慕容雪轻声说，
“但你看。”
她示意他看四周。
不少演员和导演都在看他，眼神里没有嘲讽或不解，反而带着某种……欣赏？
“你做了所有人想做但不敢做的事。”
慕容雪说，
“在这个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的场合，你穿着拖鞋上台，说了最真实的话。”
林歌想了想：
“我只是懒得装。”
“这就是你最可贵的地方。”
慕容雪微笑。
颁奖典礼继续。后面的奖项，获奖者的感言都变得简短了许多，仿佛被林歌传染了“不想加班”病毒。
有个拿到最佳女配角的演员甚至只说了一句“谢谢大家，我也困了”，就匆匆下台，引发全场大笑。
直播收视率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后台数据显示，林歌领奖那段，实时观看人数突破五千万，弹幕数量创下平台纪录。
社交媒体上，#林歌拖鞋领奖#、#我想回家睡觉#、#最短获奖感言#三个话题以火箭速度冲上热搜前三。
【@娱乐八卦君：金鹰奖史上最离谱获奖瞬间！林歌穿着15块拖鞋领奖，感言只有六个字！网友：内娱活人终于出现了！】
【@影视观察员：解构权威，消解仪式，林歌用最随意的姿态完成了对娱乐圈浮华生态的无声嘲讽。这是行为艺术，还是真的摆烂？】
【@时尚毒舌：蓝色塑料人字拖配运动短裤，林歌这身‘红毯造型’或将引领新一轮‘反时尚’风潮。各大品牌连夜开会：要不要出拖鞋系列？】
【@普通观众小王：我奶奶刚才看了电视，问我：这小伙子是不是刚从澡堂子出来？】
典礼进行到后半段，最佳电视剧奖颁发完毕，主持人开始说结束语。
林歌已经收拾好东西——其实就是把奖杯塞给慕容雪拿着，自己空着手——准备随时开溜。
“最后，让我们再次恭喜所有获奖者！”
李悦在台上说，
“也感谢各位嘉宾的到来！本届金鹰奖颁奖典礼到此结束！”
音乐响起，观众席灯光亮起。
林歌第一时间站起来：
“走了。”
“等等。”
慕容雪拉住他，
“一会儿有庆功宴，主办方邀请所有获奖者参加。”
“不去。”林歌毫不犹豫。
“霍姐说必须去，这是行业规矩。”
“我穿拖鞋去庆功宴？”
“……”慕容雪想了想那个画面，
“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所以我可以回家睡觉了。”
林歌转身就要走。
“林歌老师请留步！”
一个工作人员小跑过来，气喘吁吁，
“那个……陈导想和您聊聊。”
“陈导？”林歌皱眉。
“陈道老师，刚才给您颁奖的那位。”
工作人员解释，
“他在后台等您。”
慕容雪轻轻推了他一下：
“去吧，陈道老师是前辈，面子得给。”
林歌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跟着工作人员往后台走。
后台休息室里，陈道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见林歌进来，他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坐。”
林歌坐下，那双拖鞋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陈道打量着他，目光最后落在那双拖鞋上：
“真穿着来了？”
“嗯。”林歌点头。
“有意思。”
陈道笑了，
“我入行四十年，见过各种各样的演员，有谦虚的，有狂傲的，有努力的，有天赋的。但像你这样……随性到骨子里的，还真是第一个。”
林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沉默。
“《平凡之路》我看了三遍。”
陈道说，
“你演的张平凡，让我想起了我年轻时候。不是演技，是那种状态——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又对什么都认真。”
“我只是在钓鱼。”
林歌说。
“对，就是在钓鱼。”
陈道点头，
“但你把钓鱼演成了哲学。电影里那段长镜头，你坐在河边，从日出到日落，一句话没说，但观众能看懂一切。这就是本事。”
林歌想了想：
“那天其实是我真的在钓鱼，导演没喊卡，我就一直钓。”
陈道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好！好一个‘真的在钓鱼’！所以那些影评人分析的什么‘眼神中蕴含的宇宙苍凉’、‘静默中的生命呐喊’，都是扯淡？”
“他们想多了。”
林歌实话实说。
陈道笑得更厉害了，笑到咳嗽起来。
他喝了口茶顺了顺气，才说：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真实。在这个圈子里，真实比演技更难得。”
他顿了顿，表情变得认真：
“我手头有个本子，筹备三年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男主角。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类型的？”
林歌问。
“科幻片。”
陈道说，
“讲一个宇航员在太空站独自生活十年，最后回到地球的故事。需要一种……孤独但不悲情，平静但有力量的状态。我觉得你合适。”
林歌想了想：
“要拍多久？”
“预计六个月，其中三个月在绿幕棚里，三个月在西北实景。”
“太久了。”
林歌摇头，
“我要钓鱼。”
陈道又被逗笑了：
“你可以带着鱼竿去。西北有湖，太空站部分在棚里拍，你也可以在棚里钓——如果你能在绿幕前想象出鱼的话。”
“想象不出来。”
林歌说，
“钓鱼得有水。”
“那这样，”
陈道退了一步，
“你先看看剧本，不急着答复。如果感兴趣，拍摄时间可以协调，我给你安排钓鱼时间。”
林歌犹豫了一下。
他对科幻片没什么兴趣，但陈道毕竟是业界泰斗，这么诚恳地邀请，直接拒绝不太礼貌。
“剧本发我看看吧。”
他说，
“但我可能不会接。”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陈道满意地点头，“对了，庆功宴你去吗？”
“不去，困了。”
“那我也不去了。”
陈道站起来，
“年纪大了，熬不动夜。一起走？”
两人一起走出休息室。
等在门口的慕容雪看到陈道，礼貌地打招呼：
“陈老师。”
“小雪啊，”
陈道笑眯眯地说，
“你这男朋友有意思，好好把握。”
慕容雪微笑：
“我会的。”
走出会场，夜风微凉。
林歌的拖鞋在水泥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陈道的车先到了。
上车前，他回头对林歌说：
“记住，保持你现在这样。这个圈子需要你这样的人。”
车开走了。慕容雪看着林歌：
“陈道老师很少这么欣赏一个人。”
“可能他也没见过穿拖鞋领奖的。”林歌说。
慕容雪笑了：“走吧，回家。”
“霍姐那边……”
“我跟她说你累了，先回去了。”
慕容雪拿出手机，
“她回了三个感叹号，但没反对。”
两人坐上慕容雪的车。
司机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离会场。
林歌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突然说：
“那个奖杯呢？”
“在后备箱。”
慕容雪说，
“怎么，现在想要了？”
“不是，”
林歌说，
“我在想能不能熔了打副鱼钩。”
慕容雪：“……”
她转过头，看着林歌认真的侧脸，突然笑出声来。
“你真是……”
她摇摇头，眼里满是温柔，
“独一无二。”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
金鹰奖会场的光亮在身后渐渐远去，而关于林歌穿着拖鞋领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