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夏夏指尖刚触到暗格边缘,身后就传来门轴转动声。
她慌忙缩手,洛景修已经端着药碗走进来。
烛光在他玄色常服上跳跃,映出几分罕见的温和。
“把药喝了。”他将瓷碗放在案几上,目光扫过微微移位的书架,“在找什么?”
她垂眸避开审视:“世子多虑了。”
苦味在空气中弥漫。他忽然倾身,手指轻抚她唇角:“沾到药汁了。”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她下意识后退,撞到书架。
暗格弹开的轻响让两人同时愣住。泛黄画卷滚落在地,徐徐展开的墨迹刺疼她双眼——画中少女提着兔儿灯,分明是她十岁模样。
“这是......”她声音发颤。画纸边缘题着日期,正是那年上元节。可那夜她明明在......
洛景修拾起画卷,指节泛白:“你认得?”
她猛地抬头:“世子画的是谁?”
四目相对,烛火噼啪作响。他眼底翻涌着复杂情绪,像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这个认知让她心口发闷。
“故人。”他卷起画轴,“与你无关。”
她忽然抢过画卷指向落款:“这方印鉴是王府旧物,十年前就该随大火焚毁了!”
他神色微变:“你如何得知?”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数道黑影掠过庭院,刀锋反射的冷光划破夜色。
洛景修迅速将她护在身后,药碗砸在地上迸溅褐痕。
“待着别动。”他执剑推门而出,很快传来兵刃相接声。
钟夏夏借着月光细看画中细节。少女耳垂有颗小痣,与她位置分毫不差。
可那夜她救下小乞丐后高烧三日,根本不可能去逛灯会。
除非......
她指尖抚过题字墨迹,突然摸到细微凸起。小心撕开装裱层,夹缝里露出半枚玉佩——与她妆匣里那半块严丝合缝。
“怎么会......”她跌坐在地。这是母亲遗物,当年她将半块塞给那个垂死的小乞丐。
窗外打斗声渐歇。洛景修带着满身血腥气回来,看见她手中玉佩时瞳孔骤缩。
“哪来的?”
她举起拼完整的玉佩:“世子不解释吗?”
他沉默地擦拭剑上血迹,这个态度激怒了她。三年冷遇,原来始于更早的欺骗。
“那夜雪地里的人是你?”她声音发颤,“看着我为你疗伤,听我说要等你回来,却装作从不认识?”
剑鞘重重砸在案上。他逼近她,烛光在眼底投下阴影:“钟夏夏,你当真不记得了?”
她被他困在书架前,玉佩硌在掌心生疼:“记得什么?记得世子如何骗婚?记得这三年......”
“记得你父亲亲手射出的那箭!”他低吼出声。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猩红的眼。雨水突然倾盆而下,敲打窗棂如同战鼓。
“什么......箭?”她听见自己声音飘忽。
他扯开衣领,心口箭疤在烛光下狰狞:“十年前雪夜,我拖着中箭的身体爬到你窗前,听见你父亲说——‘这野种居然还没死’。”
雷声淹没她的抽气。记忆碎片疯狂涌现:父亲夜半归来的血衣,母亲惊恐的哭泣,还有她偷偷塞出去的半块玉佩......
“不可能......”她摇头,“父亲说是遭遇马贼......”
“马贼?”他冷笑,“南阳王府三十六条人命,在你父亲嘴里变成马贼?”
书架在她身后摇晃。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成线:父亲升迁的时机,母亲临终的呓语,还有洛景修新婚夜的质问——“你钟家欠我什么,心里没数吗?”
原来不是负心,是血仇。
雨水从窗缝渗进,打湿她裙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起他每次抚过这道疤时晦暗的眼神。三年同床异梦,竟隔着灭门之仇。
“所以......”她喉间涌上腥甜,“娶我是为了报复?”
他沉默地凝视她,雨水顺着下颌滴落。这个表情她太熟悉,每当他隐瞒重要事情时都会这样。
“若我要报复,”他忽然抬手轻触她眼角,“何必等到现在?”
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管家隔着门禀报:“世子,北疆使臣连夜求见。”
他最后看她一眼,转身没入雨幕。钟夏夏滑坐在地,掌心玉佩碎角扎进皮肉。
十年前雪地里,小乞丐攥着玉佩说:“若我活着回来,娶你可好?”
她当时怎么答的?“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带着她父亲染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