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启德机场起飞的波音747客机,划破八月末香江湿热的天空,向北然后向西,朝着亚得里亚海的那片泄湖驶去。
头等舱内,气氛微妙而安静。
沈易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一份关于欧洲电影市场分析的简报,手边放着一杯苏打水。
他的目光偶尔掠过舷窗外无垠的云海,但更多时候停留在文件上,或在闭目养神中梳理着抵达后的每一个步骤。
隔着过道,张漫玉和蓝洁英并排而坐。
张漫玉靠窗,一直静静望着窗外,看着地面的景色从熟悉的东方都市渐变为连绵的山脉、荒漠,最后是无边的大海。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毯子的一角,显得有些紧绷。
这是她第一次飞这么远,第一次参加如此规格的国际电影节,第一次……以“女主角”的身份,承载着一部电影的重量走向世界。
沈易在行前的话反复在她脑中回响:“你的表演是影片的灵魂。”
这让她既骄傲,又感到沉甸甸的责任。
蓝洁英则显得外向一些,翻看着飞机上的电影杂志,试图从那些陌生的字母和剧照中寻找一丝熟悉感。
但她也不时偷瞄一眼斜前方的沈易,又看看身边沉默的张漫玉,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她同样是第一次远行,第一次站上如此舞台,但“女配角”的身份,让她在兴奋之余,也有着一份比较之心。
刘德桦坐在沈易斜后方,大部分时间都在努力记忆沈易给他的那份“电影节常见问答指南”,嘴里念念有词,偶尔还比划两下。
他的精力充沛,对未知的旅程充满纯粹的好奇与激动。
长途飞行的时间缓慢流淌。用过餐后,舱内灯光调暗。
蓝洁英起身去了洗手间,回来时,脚步在沈易座位旁微微一顿。沈易恰好看完一份文件抬起头。
“沈生,还没休息?”蓝洁英轻声问,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有些事要想想。”沈易示意她可以坐下,“怎么样,紧张吗?”
蓝洁英坐下,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更多的是觉得不真实。威尼斯,电影节,我以前只在报纸上看到过。”
她顿了顿,看向沈易,“沈生,你说我们的电影,那些外国评委……真的能看懂吗?能喜欢吗?”
“电影的语言是共通的。”沈易的声音平稳而笃定,“《十七岁的单车》讲的不仅仅是华夏的故事,是关于青春、尊严、梦想和失落,这些情感在任何地方都能引起共鸣。
你的表演,漫玉的表演,华仔的表演,就是传递这些情感的桥梁。相信你们自己创造的东西。”
蓝洁英看着他沉静的眼眸,心中的忐忑似乎被抚平了一些。
“嗯。我会努力的。”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谢谢沈生给我这个机会。”
这句话里,包含了比“出演电影”更多的意味。
不久,张漫玉也轻轻走了过来,手里端着空乘刚送来的热牛奶。
“沈生,喝点热的吧?一直看文件对眼睛不好。”
沈易接过,道了声谢。张漫玉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低声说:
“我刚才……一直在想潇潇最后那场戏。如果换一种更内敛的处理方式,会不会在国际评委看来,更有东方的含蓄美感?”
她在主动思考角色的国际表达,这让沈易有些意外和欣慰。
“到了威尼斯,我们可以和评委再探讨一下。”沈易没有直接否定或肯定,“但记住,你当时那一刻的情感是真挚的,这就足够了。最打动人的,永远是真实。”
张漫玉认真地点点头,眼神变得坚定了一些。
她回到座位,蓝洁英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两个女孩之间似乎有了一种微妙的默契,那是即将共同面对重要考验的战友之情,也夹杂着彼此间若有若无的比较。
沈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需要的,正是她们这种既紧张又渴望证明自己的状态。这团火,将在威尼斯被点燃。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和一次中转,飞机终于在八月三十一日下午,降落在威尼斯马可·波罗机场。
一出舱门,亚得里亚海带着咸味的湿润空气便扑面而来,与香江湿热黏腻的夏天截然不同,是清爽的、略带凉意的风。
组委会安排的接待人员已举牌等候,是一位能说流利英语的意大利女士,热情而高效。
他们没有在陆地上停留太久,很快便被引向码头——前往威尼斯主岛,必须乘坐水上交通工具。
当那艘漆成亮白色、有着透明玻璃窗的水上巴士驶出码头,滑入泄湖广阔的水面时,除了沈易,其他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刘德桦发出低呼:“哇,全是水!房子都在水里!”
张漫玉则紧紧抓住了面前的栏杆,眼睛睁得极大,望着远方逐渐清晰的那片不可思议的城市轮廓。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梦幻感:
大片锈红色、鹅黄色、灰白色的古老建筑,仿佛直接从碧绿的海水中生长出来,高耸的钟楼、圆顶的教堂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无数的水道如同城市的街道,穿梭其间的各式船只取代了汽车。
空气里飘荡着海水、潮湿石头、咖啡和某种淡淡花香混合的复杂气息。
蓝洁英兴奋地拿出相机,不停拍照,嘴里念叨着:“好像明信片一样!不,比明信片还漂亮!”
沈易相对平静,但目光中也带着欣赏。
这座水城的风情,无论看多少次,依然独特。
他更多是在观察同伴们的反应,这也是旅程的一部分——开阔眼界,感受世界的多样性。
水上巴士沿着大运河前行,两岸宛如打开的华丽画卷:
拜占庭风格的宫殿、文艺复兴时期的豪宅、雕刻精美的桥梁、阳台上盛开的鲜花、坐在水上巴士站或河边咖啡馆悠闲聊天的当地人……
每一个镜头都充满了异国情调。
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更增添了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那些小船好漂亮!”蓝洁英指着擦身而过的船,黑色修长的船身,船头金色的装饰,戴着草帽、唱着不知名小调的船夫,一切都像歌剧里的场景。
“那是贡多拉,威尼斯的传统小船。”沈易适时地简单介绍,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
张漫玉看得入了神,忽然轻声说:“这里的颜色、光线、倒影……如果拍进电影里,一定很美。”
她已经开始用电影人的眼光观察世界了。
最终,水上巴士停靠在圣马可区附近的码头。
他们下船,踏上坚实的土地。
穿过狭窄的巷弄,路过充满香气的小食摊,绕过突然出现的静谧水巷,终于抵达了电影节官方指定的酒店——
位于利多岛上、靠近电影节主会场电影宫的一家豪华五星级酒店。
酒店本身也是一座富有历史感的典雅建筑。
大理石地板,水晶吊灯,墙上挂着老电影的海报。
空气中弥漫着古龙水、雪茄和旧书的气味。
入住手续很快办妥,他们拿到了相邻的房间。
安顿下来后,天色尚早。
沈易提议在利多岛上简单走走,熟悉环境,也倒倒时差。
利多岛与威尼斯主岛的喧闹华丽不同,更为宁静、绿意盎然。
宽阔的海滨大道,高大的松树,绵长的沙滩面向亚得里亚海。
电影节的气氛已经初显:街上挂着电影节的旗帜,随处可见电影海报,不同肤色、说着各种语言、打扮入时的电影人穿梭其间。
他们沿着海滩漫步。
夕阳正在西沉,将天空、海面和威尼斯主岛的剪影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与橙紫。
海水轻柔地拍打着沙滩,海鸥在风中滑翔。
“这里……真安静。”张漫玉脱下鞋子,赤脚踩在微凉的沙子上,感受着细沙从脚趾间流过的感觉。
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衣裙,她脸上露出一种放松的、近乎沉醉的神情。
旅途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一刻被海风吹散了一些。
蓝洁英则活泼地跑到水边,让海浪冲刷脚踝,发出清脆的笑声,让刘德桦为她拍照。
“帮我多拍几张,寄回去给妈妈看!”
刘德桦尽职地担任起临时摄影师的角色,自己也对眼前的景色赞叹不已。
沈易站在稍高处,看着这幅画面。
这正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来参赛,更是来体验,来成长,来吸收不同文化的养分。
他走到张漫玉身边,与她并肩望着远方的威尼斯。“感觉怎么样?”
“像在做梦。”张漫玉轻声说,“但脚下沙子是真实的,海风也是真实的。沈生,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她的感激发自内心,不仅仅是为了电影节,更是为了这扇向她打开的全新世界的窗户。
“你的路,才刚刚开始。”沈易望着海天相接处最后一抹亮色。
“威尼斯只是其中一站。未来,你们会看到更多、更广阔的世界。”
张漫玉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蓝洁英也跑了回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
“沈生,我们明天可以去主岛逛逛吗?听说圣马可广场很漂亮!”
“看时间安排。明天我们先去电影节组委会报到,领取证件,熟悉电影宫和放映厅。”
沈易恢复了工作状态,“之后如果有空,可以安排。”
他看了看三位同伴,他们的脸上虽然仍有长途飞行的倦意,但更多的是被新奇环境激发的活力与期待。
“好了,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沈易转身,带领他们走回酒店的方向,“后天,电影节正式开始。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战场。”
夜幕降临,利多岛的灯火渐次亮起,与对岸威尼斯主岛的璀璨灯火交相辉映,倒映在泄湖平静的水面上,宛如繁星坠落人间。
回到酒店房间,威尼斯的夜色已完全笼罩了窗外。
远处电影宫的灯光在泄湖的薄雾中晕开淡淡的光晕,利多岛的街道安静下来,只有隐约的海浪声和不知何处传来的手风琴声,断断续续。
沈易没有开顶灯,只拧亮了书桌上一盏黄铜底座的老式台灯。
暖色的光晕圈出一小片宁静的区域。
他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口,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电影节日程表,但思绪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去年,跟莫妮卡·贝鲁奇的交往历历在目。
已经一年了。
沈易拿起房间里的古董式转盘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威尼斯的夜色里。
就在他以为无人接听时,电话被接起,一个带着睡意、有些慵懒的女声用意大利语“喂”了一声。
“嗨,莫妮卡。”沈易用他熟练的意大利语打招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清晰的抽气声,然后是床单窸窣和带着难以置信惊喜的声音:
“沈?是你?我的天……这真是一个……太意外的电话了!”
“是我。希望没有打扰你。”沈易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低沉温和。
“没有!当然没有!我只是……不敢相信。”莫妮卡的声音里笑意弥漫,“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在香江一切都好吗?”她的关心直接而热烈。
“很好。不过,或许有件更让你没想到的事。”
沈易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威尼斯的灯火,“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哪里?”莫妮卡好奇地问,随即自己猜测着,“伦敦?巴黎?总不会在……”
“威尼斯。”沈易揭晓答案,“我来参加今年的电影节。”
“威尼斯!我的天!”莫妮卡惊呼起来,声音里的喜悦几乎要透过听筒满溢出来。
“你在意大利!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她所在的佩鲁贾,与威尼斯隔着一片亚平宁山脉,却因这个电话瞬间拉近了距离。
“是的。电影节后天开幕。”沈易能感受到她的开心,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
“我们有一年没见了,莫妮卡。我很想见见你。”
他的语气很自然,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肯定。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然后是她更温柔、更认真的回应:“我也非常、非常想念你,沈。”
这直白的意大利式表达,毫不掩饰情感。
“我查了一下,从威尼斯飞过去,或者乘火车,时间都不会太长。”
沈易说,“明天,我有一天的时间。如果你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莫妮卡几乎是立刻抢答,随即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轻咳了一声,但笑意未减。
“我是说,非常欢迎。明天我没有重要的课……而且,没有什么比见到你更重要。”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却格外清晰。
两人又聊了几句近况,莫妮卡问起他的电影,语气里满是好奇与支持。
约好了大致的时间和再联系的方式,这通跨越了一年的简短通话,在一种温情而略带悸动的氛围中结束。
挂断电话,听筒搁回底座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电话那头传递过来的、属于莫妮卡的鲜活气息。
沈易在椅子上静坐了片刻,某种久违的、属于私人情感的涟漪在心间轻轻荡开。
但很快,他收敛心神,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起身,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走廊另一侧张漫玉和蓝洁英共住的套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蓝洁英,她已经换上了舒适的睡袍,头发微湿,脸上带着沐浴后的红晕,看到沈易,眼睛一亮:“沈生?”
“还没休息?”沈易走了进去。
套房的客厅很宽敞,张漫玉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穿着一件丝质的米白色睡裙,显得温婉而放松。看到沈易进来,她停下了动作。
“正好,刚洗完澡,舒服多了。”蓝洁英关上门,语气轻快,“沈生有事?”
沈易的目光掠过她们。长途飞行的疲惫在热水洗礼后似乎消散不少,两个女孩都放松了戒备,显露出私
下里更柔软的一面。空气中弥漫着沐浴乳的清香和女性肌肤温热的气息。
“有些安排,想跟你们说一下。”沈易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姿态放松,“明天,我需要暂时离开威尼斯一天,去办点私事。”
张漫玉擦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疑问,但她没出声。
蓝洁英则直接问道:“啊?明天就去?电影节后天就开始了……要紧吗?”
“是私人的事。”沈易没有具体解释,语气平稳,“时间不长,明天傍晚前应该能赶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放缓了语气:“把你们带到这里,第一场重要的仗,我不会真的缺席。只是离开一天。”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隐约的水声。
张漫玉轻轻放下毛巾,声音柔和却清晰:“沈生你去忙吧,我们会听黎监制和许导的安排,不会出错的。”
她表现出的是理解和懂事,但微微蜷起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一丝不安。
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沈易是她们最熟悉和信赖的锚。
蓝洁英也点点头,走到沈易旁边的沙发扶手边坐下,距离很近:
“那我们明天自己先去探探路!沈生你放心吧,保证不给公司丢脸。”
她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着,试图驱散因为沈易短暂离开而产生的那点微妙氛围。
沈易看着她们,心中了然。
他伸手,很自然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蓝洁英搭在扶手上的手背,另一只手则越过沙发间的空隙,握了握张漫玉放在膝上有些微凉的手。
“我知道你们能做好。”他的声音在宁静的房间里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威尼斯很美,但别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而来。
利用明天,再好好想想你们的角色,想想如果遇到记者提问,该怎么用最简洁有力的方式,告诉世界《十七岁的单车》的故事。
你们本身就是这部电影最好的名片。”
他的触碰短暂而有力,传递着信任和温度。
张漫玉点了点头。
蓝洁英则顺势反手握了沈易的手一下,才放开,脸上重新露出明媚的笑容。
事情交代完毕,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
窗外的水城夜色温柔,房间里只听得到中央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沈易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活动了一下脖颈,长途飞行和密集思虑带来的疲惫感,此刻在安静放松的环境里才微微显露。
他目光扫过两人因为刚沐浴过而泛着淡淡粉红的脸颊和脖颈,浴袍的领口微敞,露出纤细的锁骨和一小片光滑的肌肤。
“你们都洗过澡了,”沈易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我还没洗呢。”
张漫玉和蓝洁英同时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沈易却已站起身,开始动手解自己衬衫剩余的纽扣,动作不疾不徐。
布料摩挲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落在她们脸上,看着那两双美丽的眼睛因惊愕而微微睁大,脸颊上的红晕迅速加深,一路蔓延到耳根。
“跑了一天,身上不舒服。”他继续说,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就在这里洗洗吧。”
说着,他已将衬衫脱下,随手丢在沙发上,露出精壮的上身。
结实的线条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清晰可见,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他没有停顿,又解开了皮带。
张漫玉低低地惊呼一声,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措地揪紧了浴袍的带子,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心跳如擂鼓。
蓝洁英也羞得别过脸去,但眼角的余光却似乎不受控制地瞥向那片充满力量感的男性躯体,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几分。
沈易却仿佛没看到她们的窘迫,径自走向套间内宽敞的浴室,推开磨砂玻璃门,里面暖色的灯光和氤氲的水汽流淌出来。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
“漫玉,洁英,过来。”
不是询问,而是平静的吩咐。
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仿佛理所当然的意味。
“帮我搓搓背。自己不太顺手。”
浴室门口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也照亮了门外两个僵住的女孩。
张漫玉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烫得吓人,脑中一片空白。
蓝洁英也咬着下唇。
一秒,两秒……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只有隐约的水声和她们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沈易没有催促,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
终于,蓝洁英先动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微微发颤的腿,朝着浴室光亮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动作有些僵硬,但步伐没有犹豫。
走过张漫玉身边时,她极快地看了对方一眼,眼神复杂,有羞怯,有慌乱,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点燃的挑战或认命般的顺从。
张漫玉被蓝洁英的动作惊醒,她看着蓝洁英的背影没入浴室的光晕中,又感受到沈易虽然没有回头但依然存在的、无形的注视。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更深层的、难以抗拒的引力在她心中交战。
最终,她极其缓慢地、几乎是一寸一寸地站起身,低着头,像一只受惊又不得不靠近光源的小动物,挪动着脚步,也走向那扇敞开的门。
浴室里温暖潮湿,弥漫着她们之前使用过的、带着花香的蒸汽,现在又混合了沈易身上淡淡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空间足够宽敞,但此刻因为三个人的存在而显得有些逼仄。
沈易已经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流洒下,打湿了他的黑发和宽阔的肩背。
水珠沿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滚落。
他背对着她们,听到脚步声,并未回头,只是将一条干净的浴巾和一瓶沐浴液递到身后。
蓝洁英先接过了沐浴液,张漫玉则接住了浴巾。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乎满溢的羞涩和无处安放的紧张。
灯光下,她们浴袍下摆露出的白皙小腿和赤足,沾上了地面溅起的水珠。
水汽蒸腾,模糊了玻璃,也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