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在河谷里打着旋,将夕阳的金辉撕成碎箔。林默蹲在哈夫拉金字塔基座的阴影里,指尖抚过一块被岁月磨圆的石灰岩,指腹能触到细密的凿痕——那是四千五百年前,工匠们用铜凿与砂岩反复碾磨的印记。
“这里的每块石头都比历史书更会说话。”身后传来沙哑的低语,阿米尔长老拄着枣木拐杖站在斜射的光线里,白袍下摆沾着吉萨高原特有的赭红色沙土。他浑浊的眼睛望向金字塔顶端,那里正被落日染成熔金般的颜色,“但它们只对耐心的人开口。”
林默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沙尘。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石块,落在金字塔西侧的通风道入口——那个被学者们争论了百年的狭长通道,此刻正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凝视着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太阳。三天前,他在通道深处发现了一串嵌在石壁里的金属环,环上刻着的星图与公元前2500年的猎户座高度吻合,却比已知的古埃及星图多出三颗从未被记载的亮星。
“长老见过这种符号吗?”他掏出手机,点开那张在红外线下拍摄的星图照片。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眼底,与远处金字塔的暖金色形成奇异的对比。
阿米尔的视线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在我祖父的祖父那辈,流传着一个说法,”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风沙听去,“金字塔不是陵墓,是‘坐标’。当猎户座的三颗腰带星与通道连成直线时,地下的门会打开。”他顿了顿,拐杖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响,“而今年的今天,正是三千年一遇的重合日。”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了眼手表,距离日落还有四十分钟。根据他的计算,猎户座腰带星升至通道轴线的时间,恰好在日落后第七分钟。
“地下有什么?”
阿米尔摇了摇头,皱纹里积满了岁月的风霜。“没人知道。见过的人,都没再出来过。”他抬起头,看向金字塔顶端那抹越来越浓的暮色,“但他们说,出来的人,眼睛会变成星星的颜色。”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石壁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林默注意到,金字塔的阴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像一只逐渐苏醒的巨兽,缓缓将他们吞噬。他再次看向通风道入口,那狭长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不是光线,更像是某种生物的瞳孔在收缩。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助手发来的消息:“卫星监测到金字塔下方出现异常磁场,强度正在攀升。”
林默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沙尘与干燥植物混合的气息。他看向阿米尔,老人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夕阳的余晖中,表情模糊不清。
“去看看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里微微发颤。
阿米尔没有回答,只是将拐杖递给了他。“通道里的石头很滑,”他说,“拿着它,或许能帮你找到回来的路。”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掠过金字塔的尖顶,将天空染成一片燃烧的橘红。通风道的入口处,那片黑暗似乎更深了些,像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一个等待猎物的陷阱。林默握紧了那根枣木拐杖,杖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静的力量。
他知道,当最后一颗腰带星落入通道的那一刻,无论地下藏着什么,他都必须走进去。因为那些刻在金属环上的星图,那些从未被记载的亮星,以及长老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都在告诉他——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跨越了四千五百年的凝视,终于等到了回应的时刻。
风沙渐息,金字塔的阴影彻底将他们笼罩。远处的沙漠在暮色中起伏,像一片沉睡的海洋,而脚下的巨石之下,某种古老的心跳正在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