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夜溟修一袭玄色衣袍,坐在鎏金龙椅上。
虎啸和碧落垂眸颔首,站在殿内。
“天仙子,只生长于蜀地,京城断不会有这种植物出现。”碧落沉声道。
“所以下官推测,下毒者不会是徐姑娘,她并非蜀地人,家中也无蜀地亲属。”
虎啸呈上一个托盘:“陛下,这是在明和宫别院的草丛里,发现的天仙子碎屑,证物已被烧毁,好在属下寻到了这最后一点痕迹。”
夜溟修眯起眸,衣袖下的手攥成拳:“明和宫......”
“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
虞卿卿站在屏风后,听到这一切,心里不住地嘀咕。
明和宫?是哪位后妃的寝殿?
来到院外,碧落见四下无人,对陛下福了福身。
“陛下,虞姑娘的父亲......情况不太好。”
夜溟修神色一紧:“怎么说?”
“她父亲得的病,本就是绝症,即使长期服用乌云草,其实也是治不好的,只是能让病人多活几年。”
“而且,自打上次被下毒后,虞员外的身体每况愈下,只怕......时日无多。”
夜溟修的眉心跳动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痛惜。
若是虞卿卿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难过。
沉默良久,他问道:“这些情况,卫子轩知道吗?”
“不确定他是否知情。”
夜溟修轻叹一声,眸色恢复素日的冷厉:“暂时不要告诉虞卿卿。”
“是。”
虞卿卿来找他时,碧落已经走了。
她一走过来就问:“明和宫,是谁的寝宫?”
见她只追问下毒一事,并未过问父亲的情况,夜溟修微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听到碧落的话。
夜溟修冷笑:“今夜太后寿宴上,你就知道谁住在那了。”
是夜。
兴庆宫张灯结彩,一派喜乐祥和。
太后端坐主位,作为寿星,打扮格外隆重。
珠翠装点的乌发梳成优雅的流云髻,着一袭蜀锦凤纹月华裙。
此为家宴,未有外臣参与,唯有秦相作为太后同母胞弟,落座于此。
故而虞卿卿今夜并未蒙面,一身素雅青衣,以开元寺圣女身份,低调坐在夜溟修身侧。
秦淑妃坐在虞卿卿对面,她忽然凑到苏昭仪旁边耳语:“她根本不是乐姬,更不是什么圣女,你猜她是谁?”
苏昭仪手摇蒲扇,不感兴趣。
今夜宫宴,林景墨不来,她万分失落。
“是谁?”苏昭仪假装感兴趣。
秦淑妃小声道:“我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她是平远侯府,林景墨的未婚妻,上次中秋宫宴,我掀开她面纱就觉得眼熟,回去想了很久才想起来的。”
苏昭仪动作一滞,手里的蒲扇,啪嗒一声,掉在案几上。
什么!她就是虞卿卿!
苏昭仪眸中,闪过一丝怨毒。
就是这个虞卿卿,让林景墨念念不忘,以至于来宫里和她私会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面霸着林景墨,一面竟还与陛下纠缠不休。
真是宫里宫外,处处与她作对,苏昭仪不易察觉地冷笑。
“所以,陛下为掩饰自己抢了臣子之妻,才骗大家说是乐姬,还命她出家,根本不是为太后祈福。”
秦淑妃鄙夷:“陛下为了抢她撒了这多谎,难怪姑母骂她狐媚子。”
忽听殿外传来喧哗,几名小太监扭送一名宫女,从殿前经过。
夜溟修呵斥:“太后寿宴,尔等竟敢在此吵嚷。”
那几人停住脚:“回陛下,小的在明和宫抓到这名宫女,她鬼鬼祟祟在烧东西,宫中禁火,她坏了宫规。”
苏昭仪不由一怔,认出被抓的宫女,是她宫里的凤巧。
她立刻起身,跪在殿中央:“臣妾治下不严,望陛下和太后恕罪。”
夜溟修并未理她,继续问那小太监:“她在烧什么?”
太监回:“好像是一些叶子。”
凤巧哆嗦着说:“陛下,是、是天仙子,苏昭仪让奴婢烧的,那东西吃了会毁容,苏昭仪她......”
苏昭仪心底一沉,脸“刷”一下就白了。
“陛下,臣妾没有啊。”
夜溟修看向身旁的虞卿卿,小声道:“朕不会放过害你之人。”
虞卿卿难以置信,下毒之人竟是苏昭仪?
她与这位苏昭仪连话都没说过,她为何要害自己?
况且她不是喜欢林景墨吗?心思都不在陛下身上,为何耍这种争风吃醋的手段?
夜溟修递了个眼色,徐公公立刻端来一盘桂花糕,放到苏昭仪面前。
“苏昭仪,这桂花糕是朕赏给你的。”
一看到那盘桂花糕,苏昭仪立刻明白,事情败露了。
她以看望太后之名,潜入兴庆宫后厨,趁徐凡柔不备,将天仙子的汁液滴入面团。
“陛下,臣妾不爱吃这东西......”
“朕赏的,你敢不吃?”
夜溟修脸色冰冷:“来人,服侍苏昭仪吃下去。”
苏昭仪吓得泪流满面,不停求饶:“陛下,臣妾知错,臣妾再也不敢了!”
秦淑妃不知发生了什么,想替她求情,被秦相赶紧按住,这个傻女儿,真不适合待在后宫。
几名宫女上前,一人一边按住苏昭仪,强行掰开她的嘴,将桂花糕塞进嘴里。
苏昭仪噎得面红耳赤,不停地咳。
夜溟修冷笑:“加了天仙子的桂花糕,好吃吗?”
苏昭仪不敢摇头,只能小声道:“好、好吃......”
“那就将一整盘都吃光。”
苏昭仪惊恐地摇着头,被宫女按着,被迫吃光了一整盘桂花糕,跪在地上不停干呕。
“跪到一边去,一直跪到宴席结束。”
苏昭仪挪着膝盖,哭丧脸跪在角落。
不多时,脸颊起了变化,白皙的皮肤开始溃烂生疮,一片狰狞。
众人惊恐地看着苏昭仪的脸,大气都不敢出。
夜溟修冷声道:“苏昭仪用下作手段,毒害宫妃,行径恶劣,人品败坏,褫夺昭仪位分,贬为庶人,即日起离宫。”
苏昭仪身子一颤,被逐出宫门,于家族而言是奇耻大辱。
太后终于忍不住:“陛下,苏昭仪的确有错,但因此被褫夺位分,惩戒过于严苛,哀家建议,罚俸半年,禁足思过。”
“朕金口玉言,岂有收回成命之理?”
太后抿唇,一时间,气氛僵持住。
忽见徐公公走进来,附在陛下耳边:“林将军来了。”
夜溟修脸色微变,他怎么来了?
太后脸色铁青,故意看了虞卿卿一眼:“哀家叫他来的。”
虞卿卿心底一紧。
太后定是故意的,故意让她知难而退,逼她离席。
她刚要起身,就被夜溟修唤住。
“慌什么,开元寺圣女,来为太后祝寿,天经地义。”
说话间,林景墨已入殿,对陛下和太后行礼后,就注意到虞卿卿也在。
他脸色一变,她的案几,竟与陛下挨着?按道理她该坐在末位。
他忍不住问:“陛下,开元寺圣女,怎么坐在您身边?”
夜溟修冷笑:“林将军有空关心圣女,不如关心一下你的相好。”
林景墨大惊:“什么相好?”
夜溟修脸色铁青,冷睨林景墨,一字一顿。
“林将军与苏昭仪,秽乱宫闱之事,今日该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