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开辟的“新”世界变得越来越热闹,君昊的小小身影却依旧像个透明的幽灵,漫无目的地游荡。他看着山川定型,河流奔涌,草木生长,心里那份因为无人理睬而产生的委屈,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天,他正蹲在一处刚冒出嫩芽的草丛边,用手指戳着一朵怎么都不肯对他开放的小野花生闷气,忽然,那道熟悉又亲切的气息再次出现!
是那团小火苗!
它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钻了出来,在一处开满不知名小花的山坡上欢快地跳跃。它时而凑近一朵花,那花朵瞬间开得更加灿烂;时而在草地上打个滚,留下一道焦黑、但很快又被新绿覆盖的痕迹。
君昊立刻来了精神,迈开小短腿就追了过去:“小火苗!这次你别想跑!”
他刚跑到山坡下,就看到那团小火苗蹦跶到一块表面光滑的顽石旁边,火焰尖端轻轻触碰着石头表面。
更让君昊惊讶的是,那顽石竟然发出了憨厚而温和的声音:“你又来了……小心点,别把我的‘脸’烤裂了。”
小火苗跳跃了几下,火焰扭动,仿佛在回应顽石。
“哇!石头也会说话!”君昊惊喜地跑过去,学着小火苗的样子,伸手去摸那块大石头,“石头叔叔!你好呀!你能看见我吗?我叫君昊!”
顽石毫无反应,依旧只对着小火苗低语:“今天想去哪里玩?”
小火苗“嗖”地一下,瞬间出现在了半空中,如同一朵燃烧的云。一阵清风吹过,非但没有吹散它,反而让它的火势变得更加旺盛、灵动。那清风环绕着小火苗,发出轻柔的呼啸,像是在与它嬉戏。
“风哥哥!你也理理我呀!”君昊在下面跳着脚挥手,企图引起清风的注意。
紧接着,一道细小的雷霆灵巧地从云层中探出,带着噼啪作响的电光,挑衅般在小火苗周围穿梭。小火苗毫不示弱,火焰暴涨,追着那道雷霆在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一火一雷,竟像是在竞速玩耍!
“还有雷叔叔!也带我一个!我跑得可快了!”君昊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自己也长出翅膀飞上去。
然而,无论他如何呼喊,如何蹦跳,那团小火苗、那块顽石、那阵清风、那道雷霆,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存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君昊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嘴翘得老高,眼眸里蓄满了不被理解的委屈和茫然:“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理我?是我太吵了吗?还是我长得不可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就在君昊委屈得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时,一道温柔而熟悉的身影,伴随着厚重的造化气息,出现在山坡上。
是师祖女娲娘娘!
她看着在空中与雷霆追逐嬉戏的小火苗,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轻轻唤道:“焰焰——别玩了,该回去了。”
那团被叫做“焰焰”的小火苗,身形猛地一僵,随即装作没听见,火苗往云层里缩了缩,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女娲娘娘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伸出手,凌空一抓。那团小火苗就像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后颈皮,“哎呦”一声(如果火苗能发声的话),乖乖地被摄到了女娲娘娘面前,火焰都收敛了不少,显得有点蔫头耷脑。
女娲娘娘看着手里这团不听话的小火苗,微笑着,语气温柔却带着有一点点的威严:“再不跟师尊回去,今晚的‘星辰露’点心,可就没你的份了哦。”
“焰焰”的火苗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过了几秒,在经历了巨大的思想斗争后。它恋恋不舍地转向山坡上的顽石、空中的清风和那道还在跳跃的雷霆,火焰尖端轻轻摆动,像是在给它们告别。
顽石沉默着,清风绕着小火苗最后转了一圈,雷霆也收敛了电光,静静地悬浮,这是属于它们之间的无声告别。
君昊看着这三个小火苗刚认识的朋友,内心深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久别重逢。
这边的“焰焰”像是下定了决心,火焰“噗”地一下变得精神抖擞,主动飘到女娲娘娘身边,绕着她的手腕亲昵地蹭了蹭,一副“我最听话我们快回去吧”的狗腿模样。
女娲娘娘笑了笑,带着这团屁颠屁颠的小火苗,身影缓缓消散在原地。
君昊全程瞪大了眼睛,看着师祖娘娘出现,看着她轻而易举地“制服”了调皮的小火苗,看着她和小火苗互动……直到她们离开,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师祖娘娘!”他冲着女娲娘娘消失的地方大喊,“您也看不见昊昊吗?为什么您只叫小火苗回去,不叫昊昊?昊昊也想吃点心!”
空旷的山坡上,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回应。
君昊彻底困惑了。如果说小火苗和它的朋友们是因为“年纪小”或者“感知不到”他,为什么连师祖娘娘也对他视而不见?这太不对劲了!
“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我真的变成透明的了?或者……我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个冷颤,小脸都有些发白。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然而时间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流淌。
“新”世界变得越来越繁华,出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种族。其中最强大、最威风的是三个种族:披着鳞甲、能呼风唤雨的龙族;羽毛华丽、能翱翔九天的凤族;还有形态各异、掌控大地的麒麟族。
君昊暂时把“透明人”的烦恼抛到了脑后,他被这些新奇的神兽吸引了。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跑去跟它们“说话”。
“大龙!你的角好漂亮!能让我摸摸吗?”
“凤凰姐姐!你的尾巴真好看!比赵公明叔叔最花哨的衣服还好看!”
“小麒麟!你别跑呀!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起初,大部分强大的龙、凤、麒麟也像之前的生灵一样,完全感知不到他。但渐渐地,君昊发现,一些刚诞生不久、力量还很弱小的小龙、小凤凰、小麒麟,似乎能隐约感觉到他的存在!
当他靠近时,它们会停下玩耍,歪着头,用懵懂的眼睛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当他伸出手(虽然摸不到),它们有时会下意识地缩一下脖子;当他坚持不懈地跟某只特别胆小的幼崽念叨了好几天后,那只小麒麟甚至会对着他发出方向,带着疑惑的低鸣!
这个发现让君昊欣喜若狂!他终于不是完全“不存在”的了!
更让他开心的是,那个叫“焰焰”的小火苗,也经常跟着师祖娘娘一起在世界各处溜达。
这时候的“焰焰”,已经能化出模糊的人形了——一个看起来比君昊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像火焰团子似的发髻,一头火红的长发披散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好奇和活力。
他看到“焰焰”用温和的火焰帮助一株濒死的灵草恢复生机;看到她和一只刚学会飞的小凤凰比赛谁飞得快(当然,她用的是瞬移);看到师祖娘娘教导龙族如何更精细地控制云雨,而“焰焰”就在旁边有样学样,差点把一片湖泊烧开……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充满希望。
直到有一天。
君昊正趴在一朵厚厚的云彩上,看下面两条小龙为了争抢一颗亮晶晶的珠子互相喷水吐息,觉得很有趣。
突然,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龙吟、凤鸣和麒麟的怒吼!声音中带着了强烈的杀意。
他好奇地爬到云朵边缘,向下望去。
只见原本祥和的天空和大地,此刻已被战火笼罩。
巨大的神龙翻滚着,掀起滔天巨浪和风暴;尊贵华丽的凤凰挥动羽翼,洒下焚烧一切的烈焰;威武的麒麟脚踏大地,引发山崩地裂……它们不再是嬉戏玩闹,而是在为了争夺某些地盘、某些东西,进行着残酷的厮杀。光芒对撞,能量爆裂,曾经美丽的山川河流瞬间化为焦土。
君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不懂为什么刚才还在友好交流(至少表面上是)的种族,突然就打得你死我活。他看着那些他曾经试图交朋友的小家伙们,在战火中惊恐地奔逃,甚至被波及、受伤……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他站在云头,用尽力气大喊。
但他的声音,如同投入大海中的一粒小石子,瞬间被战争的轰鸣彻底淹没。
他依旧是那个无人能看见、无人能听见的……旁观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片师祖娘娘和盘古叔叔辛苦创造的世界,陷入一片混乱。